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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明:本篇文内容纯属虚构,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1977年,滨市的秋风夹着细雨,带来了刺骨的寒意。
苏瑾霖在朦胧中听到了尖锐的责备声,“苏瑾霖,你弟弟的大学机会,你就不能让一让吗?”
他揉了揉眼睛,皱眉看向声音的来源,那是他的父亲苏强。
目光又转向了红漆木柜上的日历,心中一惊。
1977年11月1日,高考恢复的头一年。
苏瑾霖沉默了一会儿,苏强的怒气更盛,“我告诉你,你得把名额让给你弟弟。”
苏瑾霖再次看向年轻的苏强,那刻薄的面孔依旧。
他这才确信,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。
上辈子,他没有屈服于父母,竭尽全力参加了高考。
后来,他成为了滨市唯一被北大录取的人,但他的父母却告发他作弊,夺走了他弟弟的机会。
他的成绩被取消,成为了众人的笑柄。
二十年间,他被世人嘲笑,被亲生女儿唾弃,被妻子百般嫌弃。
最后,他在冰冷的老屋里,绝望地服毒自尽。
临终前,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感官,他亲耳听到自己的女儿说:
“真倒霉,死在这里,老屋都卖不掉了。”
他的亲生父母也只有责备:
“快点埋了,别耽误我们乖孙的高考。”
现在,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,他挺直了腰板,紧握双手,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激烈反驳。
他只是低下了头,轻声回答:“好的。”
苏强看到这一幕,露出了满意的表情:“算你明白事理,你就安心结婚,用你媳妇的嫁妆给你弟弟上大学。”
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,很快,苏瑾霖听到了锁门的声音。
门外传来父母的对话。
苏强说:“他已经答应了,你还锁他干嘛?”
苏母语气警惕:“这小子心眼多,今天是高考报名的最后一天,不能出岔子,毅成的未来不能耽误。”
听到这些,苏瑾霖心中苦笑,眼中流露出讽刺和凄凉。
上一世,高考成绩被取消后,他变得颓废,按照父母的安排,娶了当时只是小兵的徐沐苒。
婚后,徐沐苒和他相敬如宾,虽然话不多,但也没有让他受委屈,他也逐渐放下了遗憾。
直到五年后,他们有了女儿,徐沐苒也成为了特种军区最年轻的女营长。
他原以为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,生活即将迎来甜蜜,却在偶然间发现了她日记中对苏毅成的深深遗憾。
日记里,她倾诉了父母的安排让她错过了真正的爱情,她错将亲情误认为爱情,遗憾了一生。
苏瑾霖曾以为,随着时间推移,她会慢慢忘记苏毅成。
然而,苏毅成学成归来后,徐沐苒对他的态度却越来越冷淡,甚至开始分房而睡。
连他们的女儿都更愿意亲近苏毅成,对他却是百般嫌弃。
在这种绝望中煎熬了十五年,苏瑾霖终于心灰意冷,选择了一条绝路。
回忆如潮水般涌来,苏瑾霖的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。
他整理好自己的资料,把床单拧紧,绑在窗户上,从二楼缓缓爬下来。
到达高考报名点,他把资料递给审核员。
旁边一个认识苏瑾霖的人惊讶地问:“瑾霖同志,你真的要参加高考?”
“听说你和徐沐苒的婚事都定了,她可是个香饽饽,首长很看重她。”有人附和道。
“对啊,都要结婚了还读那么多书干嘛,还是好好守着你媳妇更重要。”另一个人也说。
苏瑾霖平静地回答:“毛主席都说新时代已经来临,我为什么不能参加高考?为什么要靠女人生活。”
这是他离开苏家和徐沐苒的唯一机会,他不会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。
审核员看到这一幕,也笑了,把报名表递给他:“有志气,同志,想好要考哪所大学了吗?”
苏瑾霖签下自己的名字,停顿了一下才回答:“北大。”
身后传来一道熟悉而清脆的女声:“苏瑾霖。”
他惊讶地回头,却看到徐沐苒穿着军装,眉清目秀。
一瞥徐沐苒的身影,苏瑾霖的拳头不自觉地紧握,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寒冷刺骨、孤独终老的夜晚。
满腔的委屈与愤怒席卷全身,仿佛要将他的心脏撕裂。
稳了稳情绪,苏瑾霖轻叹一声,沙哑地回答她:“我弟弟让我帮他交个报名表。”
听到苏毅成的名字,徐沐苒的眼神似乎柔和了许多,但其中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遗憾。
“他这么出色,确实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。”
苏瑾霖心中涌起一丝笑意,但胸口却隐隐作痛,难道他就应该被困在这里度过一生吗?
徐沐苒看着苏瑾霖沉默不语,便轻声细语地问道:“咱们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,你回去和爸妈商量下婚礼的细节,看看你们家对嫁妆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没有?这样我爸妈也好提前准备。”
苏瑾霖一听嫁妆,猛然回想起上辈子他们结婚时的情景。
他父母不仅没给彩礼,还把徐沐苒的嫁妆占为己有,甚至冷嘲热讽:“你都有了自己的家了,还想让我们苏家赔本不成!”
就因为这件事,他被所有人嘲笑是吃软饭的上门女婿,徐家的人更是对他百般羞辱。
而那些钱,最后竟然成了苏毅成娶妻的彩礼。
苏瑾霖眼神闪烁,轻轻摇头:“不用准备了。”
就在这时,徐沐苒的战友急匆匆地喊道:“沐苒,快上车,有紧急任务!”
苏瑾霖的话还没说完,徐沐苒已经匆匆离开,没听见他的话。
她边走边回头说:“我有任务,帮我向叔叔婶子和毅成问好。”
苏瑾霖站在秋风中,目送徐沐苒离去的背影,然后决然转身,步伐坚定。
他心里清楚,嫁妆无需准备,因为他不会娶她,更不会重蹈覆辙。
高考结束后,一切都将结束。
他将永远离开滨市,不再理会那些偏心自私的家人,也不再理会从未真心对待过他的徐沐苒。
回到家,苏瑾霖看到父母阴沉着脸坐在客厅,旁边还放着鸡毛掸子。
“你这小子去哪儿了?是不是去报名了?”
苏瑾霖轻抿嘴唇,淡淡地说:“我去见了徐沐苒,她问你们她的嫁妆要准备些什么?让你们准备礼单。”
这话一出,对面两人果然高兴起来。
苏强兴奋地说:“三大件都得有吧?”
苏母也附和道:“肯定的,再多要点布票,给毅成做几身好看的衣服。”
偏心如此明显,苏瑾霖心中一痛,垂下眼帘掩饰讥讽,淡淡地说:“你们商量吧,我先去睡觉了,明天还要去供销社上班。”
推开卧室那扇陈旧的门,发出“吱呀”一声,他将自己隔绝在内。
夜深人静,所有人都已入睡。
苏瑾霖却坐在窗边,借着窗外的路灯复习。
累了,就拿起一旁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,喝一口浓茶。
每当坚持不下去,他便看一眼这方狭小的空间,仿佛一座监狱,眼神又坚定起来。
三天后,苏瑾霖正在供销社工作。
"小苏,你快看窗外!" 刘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苏瑾霖的思绪,他抬头一瞧,只见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人,身姿挺拔,面容俊朗,正是徐沐苒。
刘哥急切地说:"小苏,徐沐苒同志亲自来找你,肯定有急事,你快出去看看吧。
"
苏瑾霖紧握双手,心脏隐隐作痛。
他深吸一口气,走出门外,声音略带沙哑:"徐沐苒,你找我有事吗?"
徐沐苒看到他的脸色,眉头紧锁:"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"
苏瑾霖勉强一笑:"最近工作忙,没休息好。
" 他白天忙于工作,晚上还要熬夜复习,自然显得有些疲惫。
徐沐苒听后,没有多问,只是递给他一份文件:"这是结婚函调报告表,如实填写你的资料,部队需要。
"
苏瑾霖接过报告表,眼神闪烁:"店里太忙,等我填好,会亲自送到军区政委那里。
"
徐沐苒点点头:"那就尽快。
"
苏瑾霖拿着报告表走进供销社,拿出钢笔,犹豫片刻,最终在男方姓名一栏写下"苏毅成"。
工作结束后,他回到家中,打算将报告表放入抽屉,休息后再去军区。
然而,当他打开抽屉,却看到一个擦得发亮的红檀木匣子。
他愣了一下,伸手摸索,最终拿出一枚小巧的钥匙。
打开匣子,里面的东西都与徐沐苒有关。
有每年他生日时,徐沐苒送来的麦乳精,还有订婚时,徐母赠予他的玉佩。
他还记得徐沐苒曾经说过:"这是我们徐家的传家宝,只传给徐家认可的女婿。
"
就因为这句话,上一世的他,在急需用钱且联系不上徐沐苒时,宁愿一晚上吃八次止痛药,咬破嘴唇,也不愿卖掉这块玉佩。
但后来,只因苏毅成一句:"沐苒姐,这玉佩真漂亮。
"
徐沐苒甚至没征求他的意见,就把玉佩送给了苏毅成。
苏瑾霖得知后,整晚都气得睡不着,而徐沐苒却说:"那只是个东西,难道比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重要吗?"
苏瑾霖收回思绪,决定将这些物品收起来扔掉,并将玉佩还给徐沐苒,以后她怎么送,都与他无关了。
他打开房门,却看到苏毅成已经回来了。
父母拉着苏毅成坐在沙发上,家中氛围显得格外温暖。
苏母一边轻拍他的手,一边语重心长地说:“毅成,将来你结婚,记得挑个老师或者医生,那些当兵的一走就是半个月,我可不想你受那苦。”
苏强也附和着:“没错,我们给你存了一笔钱,加上你嫂子给的礼金,保证不会让你岳母家看轻你。”
尽管苏瑾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,但每次看到,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。
从小到大,苏毅成总是享受最好的待遇,连房间都是家中最大的。
父母总是对他说:“弟弟比你小,你要让着他。”他让了一辈子,最后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让了出去。
苏瑾霖默默低下头,轻轻关上了房门。
第二天,苏瑾霖准备从供销社下班时,来换班的刘哥急匆匆地拉他到一边,兴奋地递给他两张《白毛女》的票。
“小苏,这票可不好抢。
你拿去和徐沐苒同志好好培养一下感情。”
苏瑾霖看着那熟悉的剧院印章,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后徐沐苒泛黄的日记。
【很遗憾,看《白毛女》的第一场并不是和真心相爱的人一起。】
想到这,他把票推回去:“刘哥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
不过你还是留着和你爱人去吧。”
刘哥一脸看透一切的样子,说:“小苏,是不是和徐沐苒同志闹别扭了?可别因为一时之气,错过了这么好的女人。”
说着,不顾苏瑾霖的阻拦,把票塞进了他的包里:“等你家的徐沐苒发达了,以后可别忘了我。”
苏瑾霖看着外面的秋雨越来越大,刘哥又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,这才没有再推辞:“多谢刘哥,那我先走了。”
冒着雨回到家,苏瑾霖已经浑身湿透。
一进门,他就看到餐桌上的徐沐苒。
徐沐苒看到他的狼狈样子,皱了皱眉:“怎么不带伞?”
苏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:“出门前我明明提醒过他,这小子就是粗心大意。”
苏强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,热情地给徐沐苒夹菜:“小徐,你别管他,难得来家吃饭,多吃点。”
苏瑾霖没有反驳他们的话,声音因为淋了雨有些沙哑:“你们先吃,我去烧水洗个澡。”
他一跨进厨房,徐沐苒紧随其后,递来一块干毛巾:“快擦擦吧,秋天了,别着凉。”
苏瑾霖目光落在毛巾上,正准备伸手,徐沐苒又补充道:“这是你弟弟让我给你的,他挺担心你的。
你啊,也该多和家人说说话。”
苏瑾霖听出了她话里的责怪,眼神垂下,手也缩了回去,自嘲地笑了笑:“算了,我全身湿透了,擦也擦不干。”
这时,客厅里苏毅成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沐苒姐,别往心里去,我哥他就这样,跟谁都不亲近。”
等苏瑾霖洗完澡,发现徐沐苒和苏强、苏毅成聊得正欢。
苏强一见他就催促:“快点,别磨蹭了,吃完赶紧洗碗去。”
苏瑾霖看着桌上的剩饭剩菜,食欲全无。
苏强还向徐沐苒炫耀:“我们家大儿子能干得很,结婚后肯定能照顾好你,家里也会打理得井井有条。”
苏瑾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,他紧握拳头,正要回房间,却见苏母怒气冲冲地从他房间走出来,一脸严肃地质问:“苏瑾霖!这上面怎么是你弟弟的名字?”
苏瑾霖心里一紧,急忙抬头。
苏母手里拿着的正是他替苏毅成填写的结婚函调表!他还没来得及解释,苏母就紧握着表格,急切追问:“你弟弟让你去交高考报名表,你是不是忘了?”
苏瑾霖心中一沉。
幸运的是,苏母不识字,除了家人的名字,其他字她一概不识。
他瞥了一眼客厅,看到其他三人正围坐在一起,讨论着高考政策的恢复。
他轻声解释:“妈,审核的人说报名表上有个错字。
我给毅成重新填了一份。”
苏母依旧怀疑地盯着他:“那你干嘛要把这张表藏柜子里?”
苏瑾霖无奈地笑了笑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求:“妈,虽然我不能参加高考了,但我也想留点东西做纪念。”
苏母见他言辞恳切,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:“瑾霖,我们给你安排的路,都是最适合你的。
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,只会害了你。”
苏瑾霖心想,最适合他的路,难道就是放弃高考,一辈子靠一个女人生活吗?
他紧咬着牙,将所有的苦涩都咽了下去,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波动,轻声说:“我明白。”
苏母这才把表格递还给他,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。
第二天,苏瑾霖踏着清晨的阳光,前往供销社上班。
他心里盘算着,打算找个借口把白毛女的票还给刘哥,说自己去不了。
可当他打开包,却发现票不翼而飞。
演出还有三天,苏瑾霖并不着急,打算回家再仔细找找。
下午,工作不算忙碌,苏瑾霖提前下班,直接去了徐沐苒的部队,准备提交结婚函调表。
刚到部队门口,他就遇到了徐沐苒。
徐沐苒温柔地笑着,问道:“是来交表的吗?正好我也要交结婚报告,我带你去政委办公室吧!”
苏瑾霖一愣,结婚报告?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!如果徐沐苒看到结婚函调表上的名字是苏毅成,那该怎么办?想到这,苏瑾霖背后立刻冒出了冷汗。
正当他心跳加速,思绪混乱时,他们已经到了政委办公室门前。
门口的警卫员看到他们,开玩笑说:“沐苒同志这是带着未来老公来打报告呢?是不是要请我们喝喜酒了。”
徐沐苒笑了笑,问:“政委在吗?”
警卫员回答:“领导这几天去特战营指导工作了,你们把表放他桌上就行,他回来会签的。”
说完,警卫员打开了办公室的门:“给我吧,我帮你放他桌上。”
苏瑾霖犹豫地说:“我好像填错了一个字,我还以为能找政委再要一张表回去写。”
警卫员不在意地说:“没事,政委桌上有,你就在这里填吧。”
然后他又看向徐沐苒:“我正好有点事要问沐苒同志,咱们出去说?”
徐沐苒没多想,就把表交给了苏瑾霖:“那你填吧,这次仔细点。”
看着两人走出去,苏瑾霖松了口气。
看来连老天都在帮他。
他走进政委办公室,拿出一张新的结婚报告表,模仿徐沐苒的笔迹填写了她和苏毅成的信息,和函调表一起放在桌上,然后离开了。
出门后,徐沐苒说:“我等会儿还有事,就不送你了。”
苏瑾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,连笑容都变得轻松起来:“没事,你去忙吧。”
徐沐苒看着他的笑容,愣了一下:“你该多笑笑的,你笑起来很好看。”
苏瑾霖心中一阵绞痛,两世的记忆叠加,这是徐沐苒头一回对他如此说话。
他无言以对,只是默默地挥了挥手,转身离开了。
回到家后,他翻遍了背包和房间的每个角落,刘哥送的票依旧不见踪影。
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决定去剧院看看是否能买到票,以便归还。
刚到剧院门口,他就看到人潮涌动,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《白毛女》的放映。
他正要向售票处走去,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。
“小苏,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!”
苏瑾霖转身一看,刘哥正搂着他的爱人,脸上挂着笑意。
刘哥又指着远处一个身影说:“瞧,你家徐沐苒的背影,连买汽水都比别人优雅。”
苏瑾霖顺着刘哥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徐沐苒并未注意到他,手里拿着两瓶汽水,正往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刘哥疑惑地问:“她这是要去哪儿?”
苏瑾霖心中一紧,不安感油然而生。
就在这时,他看到了苏毅成的身影。
他还没来得及开口,刘哥的脸色突然一变,大声喊道:“徐沐苒同志,你怎么可以和小叔子来看电影?”
刘哥的话音刚落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沐苒身上。
周围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“这不是徐家那个女兵吗?听说她前途无量,都快升连长了。”
“这事儿要是真的,那可就是作风问题了!得受部队处分的!”
苏瑾霖见状,急忙拉住刘哥:“刘哥,你误会了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苏毅成苍白的脸色打断:“明明是哥哥说不想看《白毛女》,才把票给了我,让我和沐苒姐一起去的,现在为什么又要带人来说这种话?”
苏瑾霖一愣,这才明白票是苏毅成偷走的。
对于苏毅成的说辞,苏瑾霖并不感到意外。
毕竟从小到大,苏毅成陷害栽赃他的事,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。
就连他和徐沐苒的婚事,他也是这辈子才知道,原来是苏毅成怂恿的父母。
不久前,他复习到深夜,却听见夜校回来的苏毅成和父母说:“徐沐苒条件不错,有哥哥先给我占着位置,也不至于让别的男人勾走,要是考不上大学,我还能有个退路。”
也是因为这句话,他才会想着将函调表的名字改成苏毅成的。
“嘿,刘哥,这票根怎么在你这儿?”刘哥眉头紧锁,一把从苏毅成手中抢过那票根,定睛一看,这不正是他之前亲手交给苏瑾霖的那两张吗?他疑惑地转向苏瑾霖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:“小苏,这票确实是我给你的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徐沐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她直视着苏瑾霖,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:“苏瑾霖,上次的事情我已经解释清楚了,你至于用毅成来对我进行报复吗?”
“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,我自己倒无所谓,但是你弟弟的名声你也不在乎吗?”苏瑾霖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有些懵,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不解:“上次的事?你说的是哪一次?”
是不是半个月前她让他在剧院门口等了一整晚,而她去送苏毅成去夜校?或者是两个月前他高烧不退,徐沐苒却买了一堆胃药给苏毅成而不是他?又或者是半年前她生日那天,他省吃俭用攒钱买给她的那双皮鞋,最后却穿在了她战友的脚上?苏瑾霖不想再回想那些更久远的事。
徐沐苒似乎也在思考,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:“总之,我们之间的问题,不要牵扯到其他人。”
从前世开始,只要涉及到苏毅成,徐沐苒就像刺猬一样,总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。
苏瑾霖不想多做解释,只是低声说:“我没有,是刘哥误会了。”
检票员的催促声打断了这场争执,这场小插曲才算告一段落。
苏毅成一边拿回票根,一边抱怨道:“哥,你早点说清楚不就好了,害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。”
徐沐苒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。
苏瑾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对苏毅成说:“毅成,有些话不能随便说。”
苏毅成似乎并不在意,挑衅地瞥了苏瑾霖一眼,然后走进了剧院。
刘哥则不赞同地看着苏瑾霖:“小苏,你不能这么软弱。”
苏瑾霖轻声笑着回应:“刘哥,我明白的,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。”
和刘哥说完,苏瑾霖便回家继续复习。
对他来说,高考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。
接下来的大半个月,他没有再见到徐沐苒,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熬夜学习。
这天,他复习完,伸了个懒腰,目光落在桌上的日历上,11月30日。
距离改变他人生的高考还有10天。
他合上书本,准备去洗手间。
苏瑾霖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,却没料到在爸妈的房间门口,苏母的声音低沉而又紧张:“我刚才经过霖霖房间,里面传来了翻书的声音,你说这孩子会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参加高考?”
苏强一愣,随即眉头紧锁:“这怎么可能?”
紧接着,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:“如果他真敢这么干,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后悔。”
苏母立刻附和:“没错,我们绝不能让他影响到毅成的高考机会。”
苏瑾霖回想起前世的种种,他们是如何在自己的考试袋里塞纸条,然后去举报自己作弊,毁了自己的一生。
想到这些,苏瑾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,他闭上眼睛,用力掐了一下掌心,用疼痛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。
高考还有五天,苏毅成的生日到了。
徐沐苒带着礼物上门,是一支精致的派克钢笔:“毅成,生日快乐,也祝你高考顺利。”
“现在改革开放了,我坚信你能大放异彩。”她补充道。
苏强也笑着附和:“我和他妈一直都很支持教育,我们认为读书是有用的,只要毅成想学习,家里就是再困难也会支持他。”
苏瑾霖心中冷笑,前世自己被举报后,苏毅成就顶替了自己的名额去了北京,偷走了自己的人生。
他放下碗筷,平静地说:“爸,妈,其实我也已经报名了高考。”
他的话让全场突然安静下来,苏瑾霖清楚地看到苏强的脸上青筋暴起,苏母更是忍不住开口:“你这孩子……”
但她的话被苏强打断:“既然瑾霖想考试,就让他去吧,不然他心高气傲的,将来结婚了也不会安生。”
苏强转向徐沐苒:“沐苒,现在瑾霖是你的未婚夫了,你怎么看?”
徐沐苒的眼神深邃,过了一会儿才说:“瑾霖,我们出去谈谈。”
两人走到门外的大树下,徐沐苒看着苏瑾霖,眼神复杂:“瑾霖,你是不是因为和我赌气才想参加高考?其实我今天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。”
她边说边拿出一盒雪花膏递给他。
苏瑾霖眼中的讽刺更甚,同时他的心却像被无数钢针刺穿,感到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。
他的生日并不是今天,而是两天后,但从来没人关心过。
从小到大,他只有在苏毅成生日那天才能勉强吃到一碗长寿面。
苏瑾霖没有接过那袋麦乳精,只是说:“徐沐苒,今天不是我的生日,你的礼物还是给我弟弟吧。”
他不需要别人的礼物。
高考结束后,徐沐苒原本期待着苏瑾霖能给她一个惊喜,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苏瑾霖的冷漠。
她呆立着,心中涌起不安。
以往每到这天,她都会送上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,苏瑾霖总是满心欢喜地接受。
但现在,他的态度让她感到陌生。
她犹豫了片刻,声音带着不解:“我们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,以后好好生活不就好了,何必事事都要和你弟弟较劲呢。”
“你即将成为军人的妻子,就别为了这些小事斤斤计较了。”苏瑾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。
他记得上一世,为了徐沐苒他差点丧命,而她仅仅因为苏毅成的一句胃疼就急忙赶回家煮粥。
他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,愤怒不想见她,她也是这么劝他:“你是军人的妻子,应该坚强,不应该随意发脾气。”
现在,苏瑾霖只觉得这一切充满了讽刺。
他强压下心中的委屈,抬头直视徐沐苒:“我不是在和他争,我是在和自己争。
如果你不同意,那这婚就不结了。”
徐沐苒被他的眼神震得心神不宁,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:“别这么说,如果你想考,就去考吧。”
“考完我们就安心准备婚礼,供销社的工作也别做了,等我升了连长,工资也足够养家了。”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他的不信任,仿佛笃定他考不上,未来只能依赖她。
苏瑾霖紧握双手,喉咙干涩地笑了笑:“谢谢。”
因为徐沐苒的妥协,苏家父母也只得勉强同意。
随着高考的临近,苏瑾霖变得越来越警惕,宁愿在外面花钱买馒头喝自来水,也不敢吃家人送来的任何东西。
12月10日,高考当天。
苏瑾霖仔细检查了备考袋三遍。
准考证,身份证,钢笔……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准备的,苏强他们怕苏毅成休息不好,早就通过徐沐苒的关系在学校旁边开了个旅社。
最后,他自己骑上自行车,脚下是12月的寒风,是两世的艰辛。
他想,自己的人生这一世一定会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等苏瑾霖来到学校门口,正好遇到正在对苏毅成殷切叮嘱的父母。
他心里疑惑着,为啥同样是爹妈的孩子,待遇却像是天和地。
或许,有些人注定就是不被疼爱的吧。
他苦笑着摇了摇头,准备转身离开,却被苏强叫住。
“瑾霖,爸妈知道不让你参加高考,你心里有怨气,但我们真的是为了你好。”
“既然你已经报名了,爸妈也接受了,希望你和弟弟都能考出好成绩。”
苏强说得情真意切,如果苏瑾霖没有看透他们的真实面目,可能真会被他的演技蒙蔽。
就在苏强说话的时候,苏母趁他不注意,偷偷把一支藏有小抄的钢笔塞进了苏瑾霖的备考袋里。
苏瑾霖用余光看到了这一幕,虽然早有预料,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,他的心还是像被子弹击中一样,碎成了一片片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眼中的泪花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“谢谢爸妈!”
苏毅成已经提前到了教学楼前,看见苏瑾霖后,他嘲讽地笑了笑:“你还真敢来啊,哥,你知道‘自不量力’是什么意思吗?”
苏瑾霖静静地看着他,声音沉稳:“我只知道有句话叫‘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’。”
这时,广播里响起了提示声:
【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,请各位考生赶紧入场!】
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,苏瑾霖悄悄地把那只钢笔放进了苏毅成昂首挺胸的包里。
考试快结束时,外面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。
铃声响起,宣布:“考试结束,请考生停止答题。”
苏瑾霖交上了最后一份试卷,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,仿佛他亲手改写了自己的命运。
正当他准备离开考场时,几名穿着制服的人向他走来,说:“苏瑾霖同学,有人指控你高考作弊,请配合我们的调查!”
这话如同晴天霹雳,让在场的考生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。
“高考恢复的第一年,他怎么敢这么大胆作弊。”
“这种行为太可耻了,应该取消他的成绩。”
苏瑾霖回想起前世,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,被摧毁了意志。
那股冰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,他递过自己的包,声音仿佛被雾气笼罩:“同志,我没有作弊。”
“我配合调查,但请务必还我一个清白。”苏瑾霖平静地说道。
督察员接过他的包,开始仔细检查,连每一支钢笔帽都不放过,正如告密者所描述的那样。
苏瑾霖抬头,目光穿过人群,与苏毅成那得意洋洋的眼神相遇。
他微微一笑,苏毅成却皱起了眉头,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“这位同学没有携带任何小抄。”督察员宣布。
苏毅成的眼睛瞪得滚圆,他亲手写的小抄,怎么可能没有呢?他急忙上前,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:“同志,这件事不能马虎,一定要查清楚。”
督导员不满地瞥了他一眼,正要回应,却被苏瑾霖打断:“既然查了我,为了公平,不如在场的每个人都查一遍吧。
或许有人故意陷害我。”
众人愣了一下,随即交换了眼神,沉声道:“关门,所有人把包放到桌上。”
苏毅成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,直到他看到那只熟悉的钢笔从自己的包里被拿出来,笔帽被打开的瞬间,一张小抄滑落出来。
他惊慌失措地尖叫:“这不是我的,是苏瑾霖陷害我。”
为首的督导员看了看小抄上的字迹,又对比了一下苏毅成的试卷,挥手示意:“字迹一致,带走调查。”
然后他转向苏瑾霖,脸上带着歉意:“苏瑾霖同学,你是清白的,祝你考试顺利。”
苏瑾霖看着苏毅成被带走,冬日的寒风中,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。
苏毅成,你的人生,我还给你了!当他走出考场时,苏毅成的哭喊声刺耳地传来,苏强和苏母都在和督导员争执:“作弊的明明是苏瑾霖,怎么会是我们毅成,我亲自举报的我能不知道吗?”
督察员甩开了苏强的手,严肃地说:“李玉娥同志,你恶意举报苏瑾霖同学高考作弊已经干扰了高考的公正性,请不要再妨碍我们的工作。”
一时间,议论纷纷。
亲生母亲恶意举报大儿子高考作弊,结果却查到了小儿子身上。
真是新鲜事。
苏瑾霖心中泛起一阵酸楚,正打算转身离去,却被徐沐苒突然的出现给挡住了去路。
徐沐苒紧锁眉头,眼神中满是质疑:“毅成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,难道真的是你在背后搞鬼吗?”
苏瑾霖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他直视徐沐苒,语气坚定:“真相总会大白,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,请让一让。”
他不再去关注那一家人的争吵,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公安局的道路。
到达目的地后,他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,声音因寒风而显得有些嘶哑:“警察同志,我想更改我的姓氏。”
经过这次事件,苏强和李玉娥对他必定是恨之入骨。
从今往后,他可能再也没有家了。
幸运的是,他之前已经通过供销社的刘哥在外面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小房子,足以等待录取通知书的到来。
警察在办事窗口多次劝告他:“小伙子,姓氏是父母赐予的,你可要考虑清楚,别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一辈子。”
苏瑾霖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:“警察同志,我已经决定了,请您帮我办理吧。”
此生,与父母之间的情感已经彻底断裂。
警察见状,也就不再劝说,而是询问:“你想要改成什么姓氏?”
苏瑾霖稍微停顿了一下,然后坚定地抬起头:“周,周恩来总理的周。”
他所向往的是有着崇高理想的周恩来总理,他立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!离开警局后,苏瑾霖直接前往刘哥为他租住的地方。
刘哥递给他一床厚重的棉被,说道:“瑾霖,我听说了那些事,你妈最终还是承认是她放的钢笔,已经被督导组严厉批评了。”
苏瑾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,考虑到他们对苏毅成的溺爱,他们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。
他低垂着眼睛,睫毛上似乎还挂着冰晶,轻声回应:“我明白了,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,刘哥。”
刘哥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:“别这么说,等成绩公布后,有事随时找我。”
刘哥三十出头,家中的孩子与苏瑾霖年龄相仿,他对苏瑾霖的关心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。
离开时,他不禁自言自语:“连野兽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,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。”
苏瑾霖刚踏进家门,苏母就像猎豹扑向猎物一样冲了上来,怒火中烧地指责他:“你这个不孝子,这一切都是你的错,你怎么能这么狡诈!”她那锋利而肮脏的指甲在苏瑾霖的脖子上划出了几道血痕。
最终,还是徐沐苒挺身而出,平息了这场风波。
她陪着苏瑾霖走到街角,才轻声说道:“那天我说话太直接了,真没想到你妈妈会这样……”
苏瑾霖摇了摇头,打断了她: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。”
徐沐苒沉默了片刻,然后继续说:“等新年一过,我们的结婚申请就会批下来。
到时候我们结婚,你就可以搬过来,不用再受这种委屈了。”
“如果你想继续深造,留在滨市也是不错的选择。”她补充道。
苏瑾霖淡淡一笑,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孤独比这寒冷的冬夜还要深。
他前世已经受够了所有的委屈,所以这次他没有反驳,只是静静地看着屋檐下悬挂的冰柱,轻声说:“徐沐苒,春天很快就要来了。”
这个新年,苏瑾霖没有回家,苏家也没有人来找他。
最终,是刘哥带他回家过年。
新年过后不久,就是填报志愿和公布成绩的时候。
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,苏瑾霖独自一人走完了全程,没有家人的陪伴。
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,苏瑾霖在报名处说过的话也被人传开了。
“苏家那小子真有志气,当初说要上北大,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,没想到高考竟然是我们滨市的状元,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应该已经到了吧?”
“苏家老二只考上了个普通大学,你说这老苏家两口子也是够可笑的,有出息的反而不珍惜,看来以后是没福享了。”
这话自然也传到了苏强夫妇耳中。
苏毅成在家里大吵大闹:“都说哥哥要去北京了,凭什么啊,从小到大,他哪里比我强?”
苏强瞪大眼睛:“他上大学?做梦。”
“徐家送来的礼金我们都花光了,给你买东西去。
他苏瑾霖除了结婚没有别的路可走!”说着他就冲向苏瑾霖住的地方。
那边院子里,刘哥正满眼泪水地看着手中的通知书:“瑾霖,真的考上了,太好了!”
苏瑾霖紧握刘哥的手,眼中泛着泪光,声音微微颤抖:“刘哥,你的恩情,我铭记在心。”
话音未落,通知书就被苏强一把夺过,撕成了碎片:“想上北大?做梦!”
苏强愤怒地撕扯着纸片,咒骂声不断:“你这混账,敢违抗我的命令,敢去北京。”
苏母也在一旁,指着苏瑾霖的鼻子,怒斥道:“我苏家没有你这样的逆子,给我滚回家,结婚去,这辈子别想离开!”
通知书的碎片如同雪花般飘落,苏瑾霖的心也随之碎裂。
这时,徐沐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,充满了喜悦:“瑾霖,我们的结婚报告批下来了!我们可以结婚了!”
这声音与前世的记忆重叠,徐沐苒前世也是这般兴奋地向他奔来。
可是后来,自从苏毅成出现,徐沐苒对他只剩下冷漠。
她曾说:“同样是兄弟,你怎么就比不上你弟弟?”
她曾说:“苏瑾霖,我们离婚吧,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折磨。”
她曾说:“你以为自杀就能威胁到我?你这么自私的人,怎么可能真的去死。”
徐沐苒冲进屋内,看到眼前的一幕,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。
她皱着眉头,不解地问:“苏强叔,婶子,瑾霖马上就要和我结婚了,他想上大学,我也支持他,你们这是在做什么?”
她边说边试图靠近苏瑾霖,但苏瑾霖却退后一步,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:“徐沐苒,恭喜你和苏毅成,祝你们白头偕老。”
徐沐苒愣住了,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结婚报告。
翻开一看,她呼吸一滞,结婚报告上的名字竟然是苏毅成。
她愕然地站在原地:“瑾霖,这是怎么回事!我要结婚的对象不是你吗?”
苏强一把夺过结婚报告,怒火中烧,冲进厨房拿起菜刀:“苏瑾霖!一定是你在背后捣鬼,今天我非教训你不可!”
他挥舞着菜刀向苏瑾霖逼近,刘哥焦急地喊道:“瑾霖,快跑!”
苏瑾霖却站在原地,平静地问:“你们怎么知道,我要上北大了?”
苏强一愣,随即冷笑一声:“你上哪里都保不住你。”他的话音未落,一名军官出现在院门口,声音洪亮地说道:“周瑾霖同志现在已经是我国防大学的学子,身已许国,此生自有祖国保驾护航,我看谁敢动他?”
苏强手中的刀子一滑,他正愣神时,领头的军官说话了。
“苏强,你把国家的文件撕了,这可是犯了公务罪啊!”话音刚落,几个穿军装的人就上前按住了他:“兄弟,跟我们走一趟,配合调查。”
苏强一边骂一边被拖走:“我说,我哪知道那是国防大学的通知书啊。
都是苏瑾霖那小子搞的鬼!”
领头的军官向苏瑾霖伸出手,自我介绍:“苏瑾霖,你好,我是国防大学招生办的陆文庆。
今天来是通知你入学的。”
“你高考前提交的关于中国军械的研究,我们专家都给了好评,希望你能好好选专业,别浪费了你的才华。”苏瑾霖礼貌地握手,沉思后回答:“陆老师,我会好好考虑的。”
陆文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。
一般家庭要是出了国防大学的学生,早就放鞭炮庆祝了。
但李玉娥的眼神里却满是杀意,他弟弟的眼神里全是嫉妒,至于他未婚妻的表情,更是让人捉摸不透。
陆文庆没多停留:“苏瑾霖,你父亲的事我们会依法处理。
我们就不多打扰了,你好好和家人告别,明天跟我们走。
有需要帮忙的,尽管说。”
苏瑾霖激动地点头:“辛苦大家了。”
他们走后,徐沐苒一把拉住他的手,语气里满是质疑:“瑾霖,真的是你改了结婚报告吗?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为什么?难道要重蹈覆辙,白白浪费自己的一生吗。
苏瑾霖冷冷地说:“徐沐苒,我不想和你结婚。”
苏毅成也走到他面前,眼睛红红的,声音也哽咽:“哥,你考上国防大学,家里人都为你高兴。”
“但你为什么把结婚报告上的名字改成我?如果你不想和沐苒姐结婚,早就应该说,现在改革开放了,没人会逼你结婚。”
徐沐苒紧握着苏瑾霖的手腕,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:“苏瑾霖,你欠我一个解释。”
苏瑾霖冷冷一笑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:“徐沐苒,我没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的。”
“从今往后,我们各走各路,不再有任何交集。”
他说完,便拿起自己的小包,准备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家。
环顾四周,他发现自己能带走的东西寥寥无几,除了几件衣物,几乎一无所有。
高中毕业后,他在供销社工作,微薄的工资都用来补贴家用了。
他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几个人,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。
李玉娥在他身后破口大骂:“你这个不孝子!我诅咒你出门被车撞,不得好死!你对亲弟弟亲爹都能下手,你这样的人出去就是社会的祸害。”
她话音刚落,又装出一副哭腔:“我告诉你,徐家的礼金已经收了,你必须娶!”
说罢,她冲上前去,一把抓住苏瑾霖的手:“我不会让你去上大学的!我生了你养了你,不是让你跑到别的地方去逍遥快活的!”
她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充满了恶意。
苏瑾霖用力甩开她的手,平静地回应:“陆老师他们就在门外,你也不想和苏强一起被抓走吧。”
徐沐苒站在一旁,愣住了,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话:“天高水阔,我们不再相见。”
这时,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警卫员,他看到苏瑾霖后小跑过来,将新的身份证递到他手里:“周瑾霖同志,你的新身份证已经办好,总算赶上你出发长沙之前。”
周瑾霖接过身份证,从今往后,他姓周。
他将抛弃一切过去,走向新生活。
徐沐苒目送他跨出门槛,看着他钻进了汽车。
李玉娥急切地催促她:“小徐,快点追啊!你男人要溜了,我得提醒你,这是他自己要跑的,跟我们苏家无关。
你别指望我们退礼金。”
李玉娥的话,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。
时间已是1978年2月,冬日的雪已融化,枯萎的树枝上又冒出了新绿。
这时她才意识到,苏瑾霖真的要离开了。
当她冲到门外,正巧目睹周瑾霖合上车门,随即汽车的引擎声轰鸣而起。
她惊慌失措地喊道:“瑾霖!”
车内的男人只是平静地对司机吩咐:“师傅,麻烦您加速。”
随着汽车速度的增加,徐沐苒的追逐也变得愈发急切:“之前我们相处得好好的,你得告诉我,究竟发生了什么。”
“瑾霖,停下车,告诉我,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。”
然而,周瑾霖始终没有回头。
徐沐苒从狭窄的巷子追到喧嚣的大街,再从大街追至医院,追逐的脚步最终因体力耗尽而停下,她倚靠在报刊亭旁,喘着粗气。
徐沐苒回到院子,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,紧紧握着那份结婚报告,抬头望向刘哥,声音带着颤抖:“刘哥,瑾霖离开前,有没有留下什么话?”
刘哥注视着她,眼中流露出一丝责备:“小徐,你们这些年的感情,我都看在眼里。”
“但瑾霖选择离开,不可能是一时冲动,肯定是你让他感到心灰意冷,你总是更倾向于苏毅成,却忽略了瑾霖的感受。”
“瑾霖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,很多事情他藏在心里,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。
刘哥是过来人,所以现在我想问你,你究竟喜欢的是苏毅成还是瑾霖?”
徐沐苒愣在原地,这个问题她从未认真思考过。
她只知道这桩婚事是父母之命,农村的婚姻大多是包办的,所以她从没考虑过会与除周瑾霖之外的人结婚。
但她真的喜欢苏毅成吗?她陷入了犹豫。
见到她的迟疑,刘哥站起身,拿起一个白瓷杯,为她泡了杯热茶,语气温和地劝解:“不要因为没想清楚这些问题,而伤害了他们两个人。
瑾霖现在也如愿考上了大学,他有了自己的追求,他会有一个更精彩的人生。”
徐沐苒接过茶杯,大口喝下,声音中带着迷茫:“我明白了,我会认真思考这件事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里,徐沐苒不是在执行任务,就是在部队里加紧训练。
她真的想不清楚。
周瑾霖在的时候,她觉得婚事已成定局,她和周瑾霖都没有回头路。
但现在,周瑾霖频繁的示好让她感到心烦意乱。
而苏毅成则不同,他总是鼓励她要独立,他强调男女平等,认为女性同样能够撑起一片天。
他总是那么温文尔雅,喜欢拉着她一起去看《白毛女》,对她而言,他仿佛是乏味生活中的一剂调味品,让她偶尔能享受片刻的宁静。
她曾经自问,如果这桩婚约被取消,自己会不会对苏毅成产生感情。
然而,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徘徊了太久,以至于连答案都变得模糊不清。
正当她陷入沉思时,她感到一阵焦躁,于是在腿上加重了绑着的沙袋,步伐也随之加快。
与此同时,苏毅成已经收拾好行李,准备踏上求学之路。
他被一所滨市的普通大学录取,李玉娥只是简单地嘱咐他:“好好读书,想家了就回来。”
就在这时,徐父徐母接到消息,急忙赶到苏家。
徐父一脚踹开了苏家的大门,怒气冲冲地说:“苏强!这婚事成不了了,你们也该把礼金还给我们了吧!”
苏强一时间愣住了,他急忙迎上前,露出尴尬的笑容说:“亲家,亲家母,咱们的礼金已经给了瑾霖了。
我猜这小子逃婚,可能是想用这笔钱去上大学。”
“胡说八道!”徐父一听这话,气得爆了粗口。
徐母也忍不住,指着苏家人说:“苏强,李玉娥!你们这么做太过分了,别以为我们老两口在乡下就不知道你们那些龌龊事!”
“瑾霖和毅成都是你们的孩子,怎么能这么偏心呢?用瑾霖的婚礼礼金给苏毅成添彩,这是做父母该做的吗?”徐母越说越激动。
李玉娥听了这话,握住徐母的手,眼眶泛红:“老姐姐,你这么说我可真受不了。
我们辛辛苦苦把两个孩子拉扯大,都是亲生骨肉,哪有什么偏心呢?要不是他让我太失望,我也不会这么做。”
“你不知道,他现在出息了,连姓都改了。
前几天还把他爸送进局子里受罪,今天才放出来。”李玉娥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徐父听着这些话,知道徐母心软,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:“你们家的事我们不想管,也不想插手。
礼金是你们说要提前给的,我们出于信任才给了你们。”
“别想让我们人财两空,这钱可是实实在在进了你们口袋!如果不还,我们就去报警!”徐父的声音坚定而有力。
苏毅成听到这话,心里一紧,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徐家占理。
如果闹到警察局,他脸上也挂不住。
于是他拉着李玉娥的手,缓和气氛:“爸,妈。
你们就把礼金还给徐叔叔徐阿姨吧,我有没有钱都无所谓。
哥走了,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。”
经过一番拉扯,苏父才不情愿地把礼金全部还了回去。
苏毅成心里憋屈,于是一个人出门散心,没想到在饭馆里遇到了同样郁闷的徐沐苒。
她坐在角落里,桌上摆着炸花生米、糖醋排骨、炒荷兰豆,还有一碗鸡蛋面。
苏毅成自己坐在她对面,又让服务员加了一碗鸡蛋面。
“沐苒姐,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。
哥哥走了,还说要和我们断绝关系,我心里也不好受。”
“沐苒姐,我哥肯定是一时冲动。
你去哄哄他说不定就好了,现在国防大学还没开学,还有机会挽回,别让自己后悔。”
苏毅成说得诚恳,其实心里想的是如果周瑾霖跟着徐沐苒回来,他就会是苏家唯一的大学生。
他可不想让周瑾霖这样的人超过自己!
徐沐苒听了这话,突然抬起头,问:“毅成,你说我该怎么做,他才会原谅我?”
周瑾霖走的这两天,徐沐苒心里就像缺了一块,就像自己的某一部分突然消失了。
她很确定,自己心里有他。
苏毅成说得对,她不能让自己留下遗憾。
和苏毅成谈完,她去报刊亭给政委打电话:“政委,我想请几天假,我想去找瑾霖。”
长沙,国防大学。
二月的长沙,天空灰蒙蒙的。
周瑾霖还没正式入学,先被安排在了学校宿舍,等开学再换寝室。
他手里攥着那张新身份证,手指在名字上来回摩挲。
这一世,他周瑾霖不想再被家庭束缚,要活出自己的风采!
他去了百货大楼,买了长沙流行的明信片,用钢笔简单写下:
“一切安好,勿念。
愿你万事如意,待到明年春花烂漫时,我们终将相见。”
他失去了家人,今后刘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。
走在路上,他突然想起。
上辈子自己辛苦了一辈子,曾和徐沐苒提过想来长沙看看。
这座曾被文夕大火摧毁的文化古城,现在恢复得如何?
但徐沐苒总是推脱:“再等等。”
“等孩子长大。”
“等父母身体好些。”
后来被问烦了,她就说:“你又没上过大学,你懂什么,看了也是白看。”
后来他在她满是遗憾的日记里看到:
【他多次提起想来长沙,今天我和毅成一起来了。
明明知道他为家操劳了一生,但不知为何,我就是对他的话感到莫名的烦躁。】
【女儿吵着要我和叔叔结婚,让她有亲爸。
我也犹豫过,但家庭琐事真是一团糟。
苏毅成应该是翱翔天际的鹰,应该是游弋四海的鱼,他不该被这样的生活束缚。】
【从军校进修回来后,我越来越讨厌他了。
没上过大学没文化的男人可能只会吃醋,总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和我争吵,如果是毅成,他肯定会理解我。】
如今她失约的长沙城,他自己来了。
寒风掠过他的脸颊,他感到一阵刺痛,他紧了紧围巾,将头埋得更深。
好在国防大学的学费全免,每学年还有生活补贴,他在长沙的生活无忧。
但总得有点钱才能买想买的东西,攒够了钱才能去想去的地方。
陆老师说过,学校有一些国家项目,如果能参与,也能获得不错的报酬。
他那本关于中国军械的研究报告之所以受到青睐,是因为上一世徐沐苒成为营长后,总是对此感到忧虑:“中国的军械必须进步!”
所以他对着笨重的台式电脑,一个字一个字地查。
一有时间就泡在军属大院的图书馆,希望能帮到徐沐苒。
但当他满怀期待地将成果呈上时,徐沐苒看也没看,只说:“别再做这种没意义的事。”
但那并不是没意义的事。
正是因为那段经历,他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老师们的青睐。
我们走的每一步,都将成为我们攀登高峰的阶梯!
正想着,他又看到了一家老式书店,便走了进去,准备挑几本资料书。
手里刚拿起一本书,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:
“瑾霖?”
周瑾霖突然愣住了,转头一看,身后站着一位穿着连衣裙、眼镜架鼻梁的女士。
他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,直到注意到她额头的碎发下隐藏着的圆形疤痕。
这位女士就是沈向莞,她以前和他住在同一个街区,总是跟在他后面跑,有时还会拽他的衣角。
那条巷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愿意跟在苏毅成后面,因为苏毅成每天都被父母打扮得像个小王子,而他呢,总是穿着破烂的衣服,连脚上的鞋子都是苏毅成不要的旧货。
他比苏毅成大一岁,脚也长得快,所以苏毅成的旧鞋一到手,很快就被他的大脚趾磨破了鞋尖。
如果被李玉娥发现了,那他就得挨一顿狠揍。
所以后来他走路时总是把脚趾蜷缩在鞋里,走起路来的姿势显得特别古怪。
后来听说沈向莞的父亲升官了,他们一家都搬到了长沙。
在离开之前,沈向莞难得没有欺负他,反而眼睛红红的,买了各种尺码的布鞋,堆在了他家门口。
只留下一张纸条:
“瑾霖,以后记得穿合脚的鞋。”
虽然苏毅成不喜欢这些布鞋,但李玉娥宁愿把它们卖掉,给苏毅成买了一双更贵更好的鞋,也没给他留一双。
因此,周瑾霖一直想着要来长沙一趟,他想亲自对沈向莞说声谢谢。
周瑾霖回过神来,看着沈向莞那双美丽的眼睛,说道:“好久不见了,沈向莞。”
沈向莞听到这话,突然笑了,然后像小时候一样走过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不错啊,这么多年不见还记得我。
看来以前受的欺负没白费。”
周瑾霖一时语塞,沈向莞又问:“你怎么来长沙了?”
书店老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,脾气有点古怪,看到周瑾霖手里拿着书还在谈情说爱,就觉得这是对知识的亵渎。
他拄着拐杖走过来,就要赶人:“书要不要买,不买就走!”
周瑾霖被这话说得脸红了,说:“不好意思,这本书我要了。”
付完账,沈向莞还在门外等着:“走吧,请你吃饭。”
正是吃饭的时候,周瑾霖把新买的书放进包里,然后说:“好啊,我得找个好地方好好请你一顿。”
十五分钟后。
如意饭店。
沈向莞看着这朴实无华的装饰,看着这对和蔼可亲的夫妻经营的饭店,忍不住笑了出来:“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?”
周瑾霖看着手写的菜单,点了点头:“是啊,我觉得不错。”
沈向莞没有再笑他,问道:“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,你怎么来长沙了?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?”
周瑾霖头也没抬,专心看着菜单:“我考上了长沙的大学。”
沈向莞吃了一惊,语气里满是惊喜:“你是说你这几年都会在长沙?哪所大学?学什么专业?学校在哪儿?”
周瑾霖正要回答,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。
“瑾霖,我是来向你道歉的。”
他转过身,看到徐沐苒风尘仆仆地提着行李站在饭店门口。
他一脸惊讶,徐沐苒怎么追到长沙来了?
沈向莞看到这一幕,问周瑾霖:“瑾霖,这位是?”
“你好,我是瑾霖的未婚妻。”
“我不认识她。”
周瑾霖和徐沐苒的声音同时响起。
徐沐苒心里有点堵,她感觉可能瑾霖还在气头上。
她递给瑾霖一个精心挑选的礼物袋:“我明白你可能还在生气,但我现在已经深刻反省了。
我特意从滨市赶到长沙,还给你带了礼物,希望你能原谅我。”
周瑾霖只觉得这事儿挺可笑。
到现在,徐沐苒还以为他是因为生气。
周瑾霖看着饭店里的人越来越多,这种小夫妻开的饭店又没有包间,他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所以他拉着沈向莞站起来:“不好意思,我有点事要处理。
下次再请你吃饭。”
沈向莞也跟着站起来,说:“我妈开的咖啡馆就在附近,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,去那儿聊聊怎么样?”
外面寒风凛冽,咖啡馆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咖啡馆里。
在包厢中。
沈向莞给徐沐苒倒了一杯美式咖啡,又担心瑾霖不习惯,所以特别为他调制了一杯改良版的卡布奇诺。
倒完咖啡后,他就很识趣地退到一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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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瑾霖见周围没人,这才开口:“徐沐苒,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。
我最后告诉你一次,我没生你的气。”
话还没说完,徐沐苒突然站起来,一把抱住周瑾霖,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。
周瑾霖一惊,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:“徐沐苒,你别太过分!”
徐沐苒被这一巴掌打懵了,她看着周瑾霖,感觉他变得陌生。
不知怎么的,从高考前开始,她就觉得周瑾霖好像变了个人。
“瑾霖,我哪里做得不对,你告诉我。
你在长沙无依无靠的,以后受了委屈怎么办?听我的,跟我回去吧,志愿补录还没结束,你可以选个滨市的大学。
读书和跟我结婚并不冲突。”
周瑾霖搓着发烫的手心,低声说:“徐沐苒,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。
我不想和你结婚,不是因为生气,而是现在看到你我都感到恶心。”
这句话,徐沐苒也曾对自己说过。
当时她逼着自己离婚,也说过:“苏瑾霖,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。”
现在,这话又回到了她身上。
以后,他们不再相见。
徐沐苒被这话噎住了,一瞬间她的眼眶就红了。
但她的自尊心还是让她离开了:“恶心?行,我走。”
“周瑾霖,我可以忍受你的脾气,但你也得知道分寸。”
她离开后,包厢里只剩下寂静。
周瑾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,低头喝了一口咖啡。
咖啡是苦的,是涩的,但哭过之后又回甘,很清甜。
半个月后,周瑾霖全心投入到研究中,偶尔也会和沈向莞一起吃饭。
另一边,在滨市。
李玉娥小心翼翼地把饭端到苏毅成的房间里:“毅成,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,吃点吧。”
苏强也满脸担忧,跟着劝道:“对啊,学校里的闲言碎语都会过去的。
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,不能因为这些人毁了自己的前程。”
苏毅成发脾气砸了房间里的台灯:“滚,都给我滚。
要不是你们,学校里的人怎么会孤立我?现在人人都嘲笑我有一对恶毒偏心的父母!”
“我昨天已经去办退学了!这书我不念了!”
李玉娥听到这番话,眼泪汪汪地说道:“毅成啊,你可别犯傻!咱家好不容易把你送进大学,你这一退学,不是让人看笑话吗?”
苏强听了这话,怒火中烧,家里这么多年都是围着他转。
自己也因为他受了不少委屈。
他毫不犹豫地给了苏毅成一个耳光,怒气冲冲地说:“苏毅成!你说不读就不读,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了你能上大学付出了多少?我们省吃俭用,就是为了你能有个好未来。”
“我们都这把年纪了,我还在外面跑车,你妈大冬天还得给人擦鞋,这不都是为了你吗?你这没良心的,为了点小事就退学,你让我俩怎么办?因为这点小事就退学,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?”
李玉娥见状,赶紧拉住苏强:“强啊,毅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,你就少说两句吧。”
苏毅成捂着火辣辣的脸,直接冲了出去。
苏强想要追出去,李玉娥却说:“让孩子自己冷静冷静,我们去跟学校谈谈,肯定还有机会。”
苏毅成冲出家门,路过巷子口的包子铺,听到几个人围在一起议论。
“听说了吗?苏家大儿子本来要娶徐沐苒的,结果他父母把礼金都挪给小儿子用了,还撕了大儿子的录取通知书,这不,大儿子才跑了。”
又是在议论自家的破事,他捂着脸正要走。
又听到其中一个妇人放下正在嚼的包子,说:“唉,可惜了。
徐沐苒听说在行动中表现得很出色,被首长表扬了,现在人可是被调到特战营去了。
特战营那都是精英,听说好多大官都是从特战营出来的,以后前途无量。”
苏毅成听了这话,转身去特战营找徐沐苒。
却听说徐沐苒去军校特训了,再问警卫员就说:“这是机密!”
他这一问就是两年,徐沐苒都没有回来。
1979年,苏毅成又参加了一次高考,想要考去外地的大学,但没能发挥好。
现在,1980年,苏强又劝他:“毅成啊,之前退学的事爸妈不怪你。
今年要不要认真备考一次,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能考上大学的。”
苏毅成却已经没了高考的想法,只说:“我不考试也会有出息。”
他怎么会看不出来,这些年徐沐苒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,从前他只是装不懂。
现在他要好好利用徐沐苒对自己的感情!
1880年,秋。
周瑾霖熬了几个通宵,终于把设计稿赶出来了。
他刚从研究室走出来,准备回寝室补觉,树后就钻出了个人影:“瑾霖,再累也要吃早餐啊!”
是沈向莞。
她手里提着豆浆和刚炸出来的油条。
周瑾霖接过,狠狠咬了一口:“哇,太香了,就想着这一口。”
沈向莞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帕子,细心地给他擦拭了嘴角:“馋猫。”
周瑾霖一怔,往后退了一步。
沈向莞又说:“瑾霖,上次我和你说的结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
周瑾霖没说话,仰头看了看天。
一年半的时光匆匆而过,滨市迎来了它的新篇章。
1981年的冬季,寒风凛冽。
徐沐苒刚从火车上下来,一眼就瞧见了远处徐父的车。
她正要迈步向前,却被苏毅成挡住了去路:“沐苒姐,多年未见,你真是越来越美了。”
徐沐苒低下头,目光落在面前这个熟悉的面孔上,他的耳朵冻得通红,她便伸手取下自己的围巾,轻轻围在他的脖子上:“毅成,好久不见了。”
见到苏毅成冻得红彤彤的样子,她便拉着他一起上了车:“我先送你回家,今天家里有事,不能陪你了。”
苏毅成感受到了徐沐苒刻意保持的距离,心中有些不是滋味。
以前无论徐沐苒多忙,只要他开口,她总会挤出时间来陪他,但现在却
他一上车,就礼貌地问候:“徐叔叔,徐阿姨。”
苏毅成总是擅长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,徐母也认为他虽然父母不怎么样,但他本人还是善良的,所以对他还算友好:“毅成,今天我们家有客人,沐苒实在是忙不过来,明天再请你来家里吃饭。”
苏毅成微微一笑,说:“我明白,自从沐苒姐离开后,我每天都去邮局给她寄信,每天都在数着日子,盼望着沐苒姐能回来,等了几年,也不差这一两天。”
徐沐苒自然听出了苏毅成话中的暗示。
他在等她。
徐沐苒轻咳一声,说:“毅成,以后别来找我了,影响不好。
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我父母,他们会帮你的。”
苏毅成早就知道徐沐苒已经晋升为特战营的营长,所以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徐沐苒。
这时他眼睛泛红,泪光闪烁,哽咽着说:“沐苒姐,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?”
徐沐苒看到他哽咽的样子,不忍心再说下去:“我已经接到了调令,过完年我就要南下任职了。
很多事情找我父母处理可能更直接。”
听到这话,苏毅成心里一紧。
南方?难道是长沙吗?
他还想继续追问,但徐沐苒没有给他机会。
等到苏毅成不情愿地下了车,徐母直接点明了:“沐苒,妈看得出来,这毅成对你的感情不一般,你现在也不小了,也该放下过去,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了。”
徐沐苒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,随意地说:“我只是把毅成当弟弟看。”
随着新年的临近,孩子们在巷子口嬉戏,偶尔传来鞭炮声。
卖糖画的小贩穿梭在大街小巷,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,贴上了新春对联。
年夜时分,徐母开始包饺子。
猪肉和白菜混合在一起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
徐母一边包饺子,徐父在厨房洗菜,客厅里的彩色电视播放着新春晚会。
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,徐沐苒简单地收拾了行李,就前往南方赴任。
到达长沙时已是中午,街道上的雪还未融化。
徐沐苒走在雪地上,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。
警卫员帮她提着行李,她环顾着长沙城,回想起周瑾霖十七岁那年,她按照惯例送给他一袋麦乳精时,曾问他有什么愿望。
他说:“我的愿望是能去长沙看看。”
现在她来了,他还记得吗?
这几年,徐沐苒只能通过高强度的训练来麻痹自己。
她的日记本里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说不出的遗憾:
【如果我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,瑾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?】
【为什么人总是这样,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。
我以前不是一直想和他解除婚约吗?为什么现在我却感到如此难过?】
正这样想着,她路过了一家蛋糕店。
她曾经答应过周瑾霖,等他十八岁生日时就送他一个生日蛋糕。
但他生日那天,她却忘记了。
她不由自主地走进了蛋糕店:“老板,麻烦给我拿这个蛋糕。”
她指着橱窗里做得非常精美的蛋糕,这个款式,瑾霖应该会喜欢。
老板却尴尬地笑了笑:“不好意思,这个蛋糕已经被预订了。”
“老板,我女儿周岁宴的蛋糕做好了吗?”
一道熟悉而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,她猛地转身抬头,嘴角的笑容却僵住了!
竟然是她朝思暮想的周瑾霖!
她突然愣住了,之前她一直以为周瑾霖只是在和自己闹脾气,以为他气消了就会回到自己身边。
她等啊等,等了三年,却始终没有收到他的信。
她甚至主动给他写了好几封信,但几乎都像泥牛入海,杳无音信。
直到有一天,周瑾霖突然出现在她身边,说要给女儿买周岁宴的蛋糕。
徐沐苒愣住了,只能紧紧握住手心,努力保持镇定:“你结婚了吗?”
周瑾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,从老板手里接过蛋糕,道了谢,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:“徐小姐,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谈私事。”
这冷漠的语气让徐沐苒一愣:“好吧,那我们不谈这个。”
周瑾霖把蛋糕挂在自行车的左边把手上,然后推着车走:“你怎么来长沙了?”
“工作调动,这几年都会留在长沙。
你呢?大学毕业了,打算在长沙定居吗?”
徐沐苒跟在他后面。
周瑾霖轻轻点了点头:“是的,我在长沙生活得很好。
倒是你,拿着行李不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吗?”
徐沐苒紧紧握着行李,坚定地看着他:“这么多年没见,就算不能成为夫妻,也应该是朋友吧,你就不打算请我吃顿饭吗?”
周瑾霖抬起手腕,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:“我时间比较紧,还要赶回去给我孩子过生日。
如果徐小姐不介意,那我就请你吃碗粉怎么样?”
徐沐苒笑了笑,说:“早就听说长沙的粉好吃,上次来去匆匆,没来得及尝。”
周瑾霖把自行车停在刘记粉馆外面,然后提着蛋糕走了进去,转头对徐沐苒说:“你看看你想吃什么粉?这家品种最多。”
徐沐苒看着粉馆墙上挂着的红色菜单,犹豫了一下说:“那我就来一碗红烧牛肉的吧,谢谢。”
老板听到这话,就知道徐沐苒是外地人,她耐心地解释说:“我们家的粉有带汤的和干拌的,你要哪一种?”
“带汤的,谢谢。”
说完,徐沐苒就坐在座位上,看着周瑾霖,问:“你不吃点吗?”
周瑾霖停顿了一下:“我还得回去给我家孩子做饭,就不在外面吃了。”
他三句话不离孩子,徐沐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他竟然已经结婚了?
他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?会对他好吗?
徐沐苒自私地不想让周瑾霖回家,她不知道这次分别后,下次再见他是什么时候,也不知道下次能用什么借口去找他。
徐沐苒有很多问题想问,比如这几年他一个人在长沙过得怎么样?
比如那个女人多大了,在哪里工作,性格如何?
还有他这几年真的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吗?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吗?
但是看着他那冷漠的眼神,她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。
老板把粉端上来,不忘提醒:“调料台上有很多小菜,需要的话自己加。”
徐沐苒沉默地拿起筷子,周瑾霖拿着蛋糕:“钱我已经付过了,你吃完就早点回去吧。”
说完这句话,周瑾霖直接离开了。
留下徐沐苒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老板笑着说:“小姑娘,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们周老师?周老师可是很受欢迎的。”
徐沐苒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钱:“老板,你多跟我说说周老师的事吧。”
老板看到钱,眼睛一亮,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然后坐到她对面,朝正在煮粉的丈夫喊道:“孩他爸,看着生意,我和这位小姑娘聊聊。”
周瑾霖回到家,刚推开门,就看到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朝自己扑过来。
他放下手中的蛋糕,蹲下身,摸了摸它的毛发:“肉肉,一周岁啦,生日快乐哦。”
这只汪星人是毕业那年,沈向莞担心他独居安全,送给他的。
转眼间,他已视它为家中一员。
就在这时,响起了敲门声。
他把门一拉,沈向莞手里拎着几个饭盒:“今儿个是咱家小公主的生日,我弄了些好吃的,咱们一起庆祝庆祝。”
周瑾霖一瞅她手里的菜。
辣子鸡丁,麻辣大虾,红枣肉丸汤,还有糖醋排骨。
全都是他爱吃的,他没好气地瞥了沈向莞一眼:“今儿个到底是我生日还是肉肉的生日?”
沈向莞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块煮熟的鸡胸肉:“我怎么可能忘了我们的小公主呢,也给它准备了吃的。
那你呢?这蛋糕肉肉可吃不了。”
两人相视而笑,周瑾霖接过鸡胸肉,直奔厨房,切好,放进肉肉的食盆里。
然后洗了洗手,这才坐回餐桌。
沈向莞说:“跟你说,我爸妈这几天又催我结婚,催得我头都大了。”
沈向莞几年前曾和周瑾霖提过结婚的事,她说反正他也没结婚,不如他们凑合凑合,但周瑾霖却说:“近几年没打算结婚,我想专心学业。”
沈向莞虽然明白他是在婉拒,但心里还是存有一丝希望。
现在他毕业了,工作也稳定了,是时候考虑个人问题了。
周瑾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:“我们学校有几个海归老师,我觉得都不错,要不要我给你搭个桥,让你认识认识?”
沈向莞无语,他明明知道自己想说什么。
突然,屋外又刮起了狂风暴雨。
沈向莞叹了口气,说:“这么大的雨,我恐怕回不去了,只能在你家过夜了。”
周瑾霖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,说:“确实,你家那么远,确实回不去。”
两人正聊得开心,周瑾霖家的门又被敲响了。
周瑾霖心想可能是林泽,林泽是个海归学术狂,一有问题不管多晚都要敲周瑾霖家的门,来和他讨论。
所以他一边起身一边嘟囔:“这林泽真会挑时候,专挑我们吃饭的时候来。”
开门的瞬间,周瑾霖眼睛一瞪,站在门口的是多年未见的苏毅成。
一看到他,苏毅成就眼眶泛红,全身湿透:“哥,我好想你,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?”
沈向莞惊讶地看向门口湿透的男人。
周瑾霖这么多年一个人在长沙,他从未提起过家人,所以沈向莞也从未问过。
正要起身打招呼,就听到周瑾霖怒吼:“别叫我哥,我和你没任何关系!从哪来回哪去,别来打扰我的生活!”
说完就狠狠地关上了门。
周瑾霖离开的那一刻,就已经下定决心,他不会再和苏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瓜葛。
门外时不时传来苏毅成的哭泣声。
“哥,爸妈已经知道错了,爸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了,他很想见你最后一面,你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”
“哥,我们都很想你,都很关心你。
求你了,跟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,医生说他最多只有一个月了”
周瑾霖坐在餐桌旁,继续拿起筷子,装作若无其事:“别看,继续吃。”
沈向莞也装作没听见:“这糖醋排骨做得确实不错。”
周瑾霖吃着吃着,这么多年的委屈再也忍不住,泪水和饭一起咽下,味道变得苦涩。
沈向莞这下急了,赶紧递了块手帕过去,接着站起身,站在他旁边,显得有点手足无措,不知怎么安慰才好。
周瑾霖突然抬起头来:“你难道不应该劝我回去看看父亲,让苏毅成进来吗?”
这么多年来,周瑾霖一直认为沈向莞会问,问他为什么改了姓,问他为什么多年不回家,问他为什么坚持留在长沙。
但出乎意料的是,沈向莞从未问过。
沈向莞低下了眼睛,说:“如果你想告诉我,你自然会说。
如果你不想说,我问了也是白问。”
“再说,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。
你做你想做的,我永远会在你身边。”
听到这些话,周瑾霖心里又是一阵酸楚。
在长沙的这几年,他收到了不少信,大多数是亲戚们的,指责他无情,不孝。
后来看到他不为所动,就换了语气,劝他。
“这件事是你父母做得不对,但他们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人,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。
他们现在也知道错了,你爸也付出了代价,这件事也该让它过去了,你总不能一辈子在外面吧?”
他每次看到这种信就感到莫名的烦躁,最后干脆不再看了。
他告诉邮递员,只要是来自滨市的信,就不用给他送了。
门外,苏毅成的敲门声越来越响,周瑾霖只觉得心里烦躁,擦掉眼泪,就开门说:“苏毅成,我最后和你说一次,这不是在滨市,这栋楼还住着其他人。
你再不走,等下有人报警扰民,带走你的就是警察了。”
苏毅成看他说得认真,压低声音说:“哥,爸爸真的时日不多了,要不要回去见他一面你自己考虑清楚。”
说完,苏毅成这才低着头离开了。
苏毅成离开后,就去了报刊亭借电话打给徐沐苒。
“沐苒姐,我在我哥这。
哥还是不愿意原谅我,这么晚了我在这一个亲人也没有,我害怕。”
他说得可怜兮兮,徐沐苒隐约还能听到电话那头有暴雨和惊雷声。
徐沐苒连忙说:“你在哪个位置,我马上来接你。”
屋外的雷声越来越大,周瑾霖吃完饭默默地收拾了打包盒。
然后他打开了电视,声音调得很大,试图盖过雨声。
沈向莞看到他眉头紧锁,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有点担心,毕竟苏毅成是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,无亲无故的,现在这么晚宾馆也不一定安全。
于是主动说:“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苏毅成还认不认识我,他来到长沙,我怎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,今天先给他找一个住处,明天再给他送回去。”
周瑾霖听到这话,回道:“那是你的事,别故意在我耳边念。”
最后周瑾霖还是决定和沈向莞一起下楼。
倒不是因为别的,而是因为他要和苏毅成说清楚,苏强的生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,他不应该拿这些事来骚扰自己,另外也是不想苏毅成在这发生什么意外,否则李玉娥和苏强又得来闹,毁了自己这清静的生活。
周瑾霖手里拿着一把雨伞。
沈向莞跟在他的身后,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苏毅成蹲在门口,浑身都冻得发抖。
突然一辆车停在门口,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停在他面前,将伞举在他的头顶,然后又将手上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。
周瑾霖一见这情形,立刻转身,对沈向莞说:“咱们撤吧。”
沈向莞记忆力惊人,一瞧见那女人就认出,几年前她也曾出现在周瑾霖身旁。
她稍微停顿,紧随周瑾霖身后问道:“这位女士是谁?给我讲讲呗。”
周瑾霖斜了她一眼:“你不是对这些八卦没兴趣吗?怎么,现在又好奇起来了?”
沈向莞嘟了嘟嘴:“我就随口问问,你要不想说,可以保持沉默。”
周瑾霖没再搭话,直接回了屋里。
楼下,徐沐苒扶着苏毅成上了车,才问:“你来长沙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?”
苏毅成颤抖着说:“父亲身体不行了,医生说他时日无多。
之前因为高考的事,家里和我哥闹得很僵。
哥哥离家后,父母一直很后悔,也很自责,父亲说想在临终前见哥哥一面,家里给哥哥寄信,却从没得到回复,所以我才来长沙,想把哥哥带回去。”
徐沐苒轻轻点头:“你和瑾霖谈过了吗?他还是不愿意回去?”
苏毅成说到这儿,哭得更伤心了:“因为哥哥的事,我上大学时受了不少冷眼,很多人欺负我,孤立我。
我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,最后退学了。
我当时也还是个孩子,父母对哥哥的态度,我没法控制,但哥哥好像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我身上。”
“我也很难过,我知道家里对不起他。
但父亲真的没多少时间了,他最后的愿望就是能见哥哥一面,所以我才来长沙。”
徐沐苒递给他一块手帕,安慰道:“别担心,瑾霖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,之前的事确实让他很受伤,但总会有解决办法的。
今天你淋了雨,受了凉,这几天就先住在军属大院吧,我住的那套房子是三室的,还有一个空房间。”
苏毅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,说:“谢谢沐苒姐,没有你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这么大的雨,我求哥哥开门,但他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徐沐苒一眼,又说:“哥哥家里还有一个女人,他们一起吃饭,看来哥哥应该已经结婚了,也不需要我们这些只会给他添麻烦的家人了。”
徐沐苒听着,没有再说话。
回到军属大院,徐沐苒给苏毅成煮了碗姜汤,然后才去休息。
第二天一早,徐沐苒刚到部队,就被政委叫住:“徐沐苒同志,跟我来办公室。”
到了办公室,政委就说:“有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。
你也清楚,我们这批军械还有提升空间,所以国防大学那边派了一批专家来,研究如何提升我们这批军械的性能,他们需要最准确的使用数据。
这事就交给你了。”
说着就要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她。
徐沐苒不想接这个任务,就说:“政委,不是我不愿意接。
但我们特战营任务确实繁重,我也实在抽不出时间。”
说话时她低头看到资料上国防大学专家的名字,竟然是周瑾霖。
她立刻改口:“但我们特战营接触新老军械最多,使用数据肯定也最准确,所以交给我们最合适,放心吧,政委,这个任务我一定漂亮地完成!”
政委指着她笑了笑,又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这样想就对了,对每一项任务都不能放松。
而且国防大学的周瑾霖周教授可是国防大学史上最年轻的教授,听说四年时间就完成了本硕学业,比那些海归的专业知识还要广博。”
政委开口,接着说:“听说周老师也是从滨市过来的,你们是同乡。
你年纪也不小了,你妈妈都催婚催到我这儿来了,我听说周老师也是单身,要是你们能发展一下关系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”
徐沐苒挠挠头,笑着说:“明白了,政委,我这就行动。”
等周瑾霖他们到达特战营时,已是中午时分。
特战营门口,士兵们排列整齐,欢迎周瑾霖的到来。
周瑾霖对这场面感到意外,但林泽却镇定自若,主动向士兵们敬礼,然后大步走向徐沐苒,向她问好:“你好,营长同志!我是林泽,负责这个项目。”
“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。”
周瑾霖见到徐沐苒并不感到意外,他早已放下过去,现在对他来说,只是工作关系。
周瑾霖也敬了个礼,正准备讨论接下来的工作,就听林泽说:“徐营长,看样子快到中午了,我们先吃个饭怎么样?”
徐沐苒笑着说:“当然可以,知道你们要来,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周瑾霖还不饿,就说:“我早餐吃得晚,还不觉得饿,先带我去看看军械吧。”
林泽看着他,笑着说:“你以前还笑我是工作狂,现在看到军械就走不动路,连饭都不吃了。”
周瑾霖推着林泽往前走:“林老师,你饿了就多吃点,等下工作时多出点力。”
徐沐苒见状,也来缓和气氛:“那我让张副营长先带你们去吃饭,我先带周老师去看看军械。”
张副营长是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,听到徐沐苒的话立刻站出来,说:“来,林老师,今天由我陪你吃饭。”
林泽后面还跟着两位从国外回来的实习教授。
周瑾霖跟在徐沐苒后面,徐沐苒介绍道:“特战营的军械有老式的、新式的,还有从战场上缴获的,应该够周老师研究一段时间了。”
把周瑾霖带到地方后,徐沐苒就离开了:“周老师慢慢研究,我先去吃饭。”
吃完饭后,徐沐苒吩咐手下:“拿一个新的饭盒,装几个菜上来,再准备一杯糖水。”
她记得供销社的刘哥说过。
周瑾霖胃不舒服时就不爱吃饭,所以她猜他可能是胃不舒服。
手下细心地准备了好几个菜,嘟囔道:“这些专家来了,还开小灶,真是特殊待遇。”
徐沐苒满心欢喜地把饭盒拿到办公室时,却发现周瑾霖已经在吃饭了。
精致的饭盒不像是部队里的,菜色也不同。
听到推门声,周瑾霖突然回头,正好看到徐沐苒手里的盒饭,他问:“有人给我送饭了?”
徐沐苒愣了一下,问:“是你妻子吗?”
周瑾霖低下头,没有回答。
徐沐苒整理了一下饭盒,然后又打开:“你别多想,我看食堂人太多,所以才把饭打到这里吃。
你吃你的。”
忙碌了一下午的工作后。
周瑾霖正准备回家,却被徐沐苒叫住:“现在是饭点,还有些军械上的问题想和你讨论,我整理了这五年使用军械出现的问题。”
“不然我们边吃晚饭边讨论一下?”
周瑾霖看到这份资料,确实心动了。
如果能拿到这份资料,对他的工作会有很大帮助。
所以周瑾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。
毕竟上次,匆忙只请她吃了顿饭,这次就算是还了她那顿饭。
来到饭点,周瑾霖推开包厢门,却发现里面只有苏毅成。
周瑾霖转身欲离去,却被苏毅成喊住:“兄弟,别对沐苒姐生气,是我请她带你来的。”
“父亲真的很想见你最后一面,那是他临终的心愿。”
周瑾霖不愿再听,转向徐沐苒说:“不是说好谈工作吗?我和苏家已经没关系了,能不能别管我的事。”
徐沐苒见他情绪激动,便解释道:“瑾霖,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。
不管怎样,他都是你的父亲,他把你带到这个世界,你该为他送行。
人死债清,你应该回去一趟。”
周瑾霖听后觉得荒谬,他走进包厢坐下,对苏毅成说:“苏毅成!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来找我?你们忘了以前怎么待我的?你们用我结婚的礼金给你娶媳妇时,想过我也是你们家的一员吗?”
“你们为了不让我上大学,逼我结婚,甚至诬陷我作弊,想过我也是你们家的一员吗?”
“我十岁时感冒,苏强和李玉娥急得要送我去医院,我却因去买酱油摔伤腿,结果被痛打一顿。
那时你们想过我是你们家的一员吗?”
“我十七岁在供销社工作,好不容易有点收入,想买件新衣服。
你却带着苏强、李玉娥在百货大楼当众骂我是畜生,说我买衣服是为了勾引女人,那时想过我是你们家的一员,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吗?”
“你们当然没想过,你也不会觉得这些过分,因为你一直是受益者,受欺负受委屈的从来不是你,所以你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,把所有责任推给苏强和李玉娥,你永远都是那个无辜的。”
“所以苏毅成,你别来烦我了,你走吧。”
徐沐苒听后,呼吸一窒。
在她心中,周瑾霖一直是那个受了委屈只会默默承受的人。
高考被诬陷的事,李玉娥解释说:“我们做父母的怎么会害孩子呢?他太功利,不适合读书,我不想他飞得太高迷失自我,这才不让他上大学。”
那时的她真的以为苏父李玉娥没读过什么书,但出发点是为了孩子好。
但现在,她真的分不清了。
苏毅成听后,可怜兮兮地说:“哥,我当时还小,真的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么多,你知道的,我一直很崇拜你的。”
“哥,求你了,别抛弃我好吗?”
周瑾霖听后,感到恶心。
他记得,很多次都是因为苏毅成的‘无意’,自己才挨了很多打。
自己被亲生父母如此厌恶,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偏心,更有苏毅成的煽风点火。
周瑾霖沉思片刻,起身要走:“我可以回去,但得等我手头的项目完成。
你打电话给苏强,告诉他最好撑到我回去。”
他这么说,并不是心软,而是突然想起自己的户口还没迁出。
迁户口需要原户籍地的盖章,他一直不想回去,所以一直没办。
这次,他要回去迁户口,顺便让这些人永远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。
周瑾霖一踏进家门,就撞见了沈向莞站在楼底。
他正要迈步向前,沈向莞却先一步向他走来,手里拎着一袋他钟爱的臭豆腐:“晓得你今儿个去了军营,肯定吃得不怎么样,路上碰巧遇到卖臭豆腐的,就给你带了一份。”
那臭豆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,周瑾霖接过来一嗅,确认无疑,正是他常去的那家。
他们一边朝家的方向走去,周瑾霖一边用签子挑起臭豆腐,大快朵颐。
沈向莞对他的心思,周瑾霖心知肚明,若她真只当他是弟弟或普通朋友,又怎会特意从河东跑到河西给他送饭,还细心地为他准备温糖水。
但历经两世的他,实在不敢轻易交出真心。
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:“沈向莞,你这么关心我,是因为喜欢我吗?”
沈向莞似乎没料到他的直白,愣了一下才回答:“瑾霖,你别因为我对你的好而感到压力,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想让你和我在一起,我只是单纯地想对你好。”
“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。”
周瑾霖一时间有些错愕,夜色洒在沈向莞的头发和侧脸上,使她的面容显得柔和如月光。
周瑾霖接着说:“那太好了,沈向莞,我相信像你这么好的人,一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。”
沈向莞低下了眼睛,到了三楼,她用钥匙打开了门:“好了,我就先回家了。”
沈向莞回到自己的房间,还在急促地喘息。
上一世,当她得知周瑾霖自杀的消息时,她自己也荒废了四十多年,她曾想过回去找他。
第一次回去,却被苏毅成挡在门外:“我哥已经有心上人了,他说过如果你来,就告诉你别来打扰他。”
第二次回到滨市,却听说他即将结婚。
她站在徐家的门口,目送他步入婚姻的殿堂。
后来得知她过得不好,她也曾想过回去再争取一次,她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,但当她回到滨市时,才知道周瑾霖已经自杀了。
她终身未嫁,一直记得年轻时对周瑾霖的承诺。
“瑾霖,等我长大了,我一定要带你离开滨市。”
后来她搬家去了长沙,她也在思考到底以何种方式出现在周瑾霖身边最合适,她想了又想,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。
但她觉得,如果她要嫁给他,自己就应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,所以她打算等到拿到国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再回家向他表白。
可当她拿着国防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出现在周瑾霖身边时,却被告知他已经结婚了。
一步之差,步步皆错。
这或许就是她的遗憾,所以她许下愿望:“如果能重生,我一定要弥补这个遗憾。”
没想到,她真的重生了,但与上一世不同的是,这一世的周瑾霖也考上了国防大学,而且他和徐沐苒并没有结婚,所以她猜测周瑾霖也重生了。
重生回来的他,又怎会轻易相信所谓的爱情。
所以沈向莞心想,即使他一辈子都看不见自己的心意,即使他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,那也没关系。
只要她能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,治愈他上一世的创伤。
这样,就足够了。
工程一结束。
苏毅成就又来敲门:“兄弟,咱爸的病情不能再耽搁了,咱们得赶紧回去。”
周瑾霖轻轻点头,匆匆打包准备踏上归途。
与苏家的纠葛,总得彻底了断,他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。
出门时,正巧碰见沈向莞,她一听说周瑾霖要回家,立刻跑回家拿了衣服,出现在周瑾霖身旁:“瑾霖,我也有好些年没回滨市了,也不知道变化大不大。
正好我最近也没什么安排,就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吧。”
周瑾霖看了看她,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。
苏毅成一见她那价值不菲的装扮,立刻说:“兄弟,这位是嫂子吧?嫂子真漂亮,兄弟你真有眼光。”
周瑾霖并不打算搭理他:“苏毅成,我现在姓周。
以后别再叫我兄弟。”
三人走到楼下,发现徐沐苒已经在楼下等着了。
苏毅成说:“兄弟,沐苒姐说她正好也要回原来的部队处理点事,所以就跟我们一起回去。”
苏毅成坐的是徐沐苒的车,而周瑾霖坐的是沈向莞的车。
在车上。
沈向莞说:“你不是早就跟沈家断绝关系了吗?干嘛还要回去自找麻烦,不理苏毅成就得了,他在长沙也翻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周瑾霖解释道:“我回去是因为我的户口还没迁走,而且苏家的事迟早得解决,就算这次他们放过我,那下次呢?下下次呢?我不想一直被他们纠缠,这次回去就是要彻底解决这些事情。”
沈向莞听了这话,才明白周瑾霖并不是心软。
她放心了,劝道:“古人常说百善孝为先,但我觉得人活着是为了自己,如果父母不值得你为他们付出,那不如就放弃,只要问心无愧就好。”
周瑾霖突然抬头,听到这话,总觉得她好像很了解自己的过去:“别说,你在长沙这么多年,好像还和以前一样,很懂我似的。”
路上,周瑾霖跟沈向莞谈起了自己的过去。
“你都知道我小时候的事,我在家里一直都是个隐形人,我不知道我爸妈怎么能偏心到那种地步。”
听完他的故事。
沈向莞才不忍心地说:“瑾霖,其实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要知道。”
周瑾霖停顿了一下,抬头看她。
沈向莞紧握方向盘,对周瑾霖说:“这件事我是无意中听我爸妈提起的,你不是苏强的亲生儿子。”
周瑾霖一愣,如果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,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。
沈向莞又说:“其实你的亲生父亲是苏强的弟弟,他叫苏志国,他是个警察,苏家五个孩子里就出了你爸这么一个有出息的,所以苏家的人都特别保护他。”
“毕竟当时整个苏家都是靠你爸生活,你爸虽然工资不高,但他娶的老婆,也就是你妈,是当地有名的富家女,她家就她一个,父母又去世得早。
所以家里的财产都留给了她。”
苏家上下都把你爸妈捧在手心,视作尊贵的客人。
但后来你父亲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,你母亲那时刚生完你,身体还很虚弱,李玉娥却带着苏强上门来夺家产,你母亲一时承受不住,就这样离世了。
后来苏强对外声称是你母亲把家产留给了你,而他的责任就是帮你保管这些财产直到你成年。
接着他还说,以后你就是他的亲儿子,他会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对待你。
但很快这些钱就被你父亲拿去赌博,很快就花光了。
后来苏家的几个兄弟死的死,搬的搬,这件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。
我告诉你这些,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就手下留情,他们从未把你当作家人看待,更不要相信他们所说的悔改,知道错了。
你得明白,很多杀人犯、很多罪恶滔天的人在承认错误、痛哭流涕要悔改的时候,并不是真的后悔了,也不是真的知道错了,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面临惩罚了,他们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。
周瑾霖听到这些话,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:“混蛋!”
我以前也想过,为什么同样是母亲生的,他们对我和苏毅成的差别怎么这么大。
我小时候真的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,我以为只要我听话,他们就会喜欢我。
所以我拼命做家务,冬天的时候,我很早就起床,拿着家里人的脏衣服去河边洗。
我想只要我多做点事,妈妈总会喜欢我的。
可是妈妈看到我冻得通红的双手,也只是责怪我,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做早饭,弟弟都饿了。
那天我才知道,不被爱的人做什么都不会被爱。
但其实他们这样的人会霸占弟媳的财产,会在弟弟死后不到一个月,就逼死弟媳,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,也不奇怪,毕竟他们的本质就是坏透了的。
周瑾霖说完这些话,就望向窗外。
泪水慢慢从眼睛滑落。
火车开了两天,才到达滨市。
回到苏家的时候,周瑾霖看到苏强瘦得皮包骨头地躺在床上,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风。
苏毅成没说谎,苏强是真的病了。
沈向莞在门外等着。
李玉娥看到周瑾霖,就拉着他的手,哭得情真意切:“瑾霖,以前的事都是爸妈对不起你。
但是爸妈真的知道错了,你和你弟弟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,爸妈对你们两个其实都是一样的。
以前总觉得因为你是哥哥,所以更好的东西都留给了弟弟。”
“但是我们的初衷是好的,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毁了你的人生,你也知道家里的条件,只能供一个人读书,妈妈是想着你已经和徐家定了婚约,以后的生活肯定不会差,你看爸妈看人的眼光是没有错的。”
“现在徐沐苒也已经是营长了,你要是听爸妈的话,娶了她,你现在就是营长的丈夫。
当然爸妈和你说这些话,也不是希望你能够原谅爸妈。”
“你也看到了你爸现在的情况,他活不长了,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一家人都能在一起,能够送他最后一程。
所以爸妈真的希望你能放下过去。”
周瑾霖注视着她,随即平静地开口:“他早就该结束了,你们在掠夺我父母的财产时,就应该预料到自己不会有好结果。
你们逼得刚生产完的母亲绝望时,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?”
“没错,你们坏事做尽,也不怕遭到报应。
因此你们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对我。”
“到了这个地步,我也没期待你们会有所悔意,我会要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。”
苏强听到这些话,勉强从床上坐起,剧烈地咳嗽了几声,李玉娥急忙上前轻拍他,示意他保持沉默。
“瑾霖,妈妈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,但你是我和你爸爸亲生的,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实!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,和我们这些没文化的父母肯定不同,但这么多年来,我们真的知道错了,你回来吧,这里永远是你的家。”
周瑾霖并不愚蠢,自然明白李玉娥这样讨好自己,无非是因为想要为苏毅成找个好去处,或者是为了自己的晚年有所依靠。
他愣了一下,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:“我知道你们找我回来的目的,我们还是直截了当,不必在这里绕弯子。
这里有五千块钱,就当是我给你们的丧葬费用。”
听到“丧葬费”这个词,苏强突然指着他:“你这个不孝子!你以为改了姓就能摆脱苏家吗?告诉你,户籍处的处长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早就叮嘱过他,不给你办理户口迁移,就算你死了,你也得死在苏家。”
李玉娥虽然脸色难看,但看到桌上的五千块钱时,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光。
苏强即将离世,无法享受这笔财富,但李玉娥不同,她身体还很健康,如果有了这笔钱,她就能买大房子,以后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。
苏毅成看到这笔钱,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周瑾霖,于是在李玉娥耳边低语:“妈,你可别被这点钱迷了眼,现在的周瑾霖可是军械工程师,还是大学的教授,他有的是钱,这五千块不过是他手里漏出来的一点小钱。”
周瑾霖听到这话,只想笑:“我有没有钱和你有什么关系?倒是你,想想你刚才的话怎么跟你的沐苒姐解释吧?”
苏毅成听到这话,突然抬头就看到徐沐苒站在门口,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,按理说站在门口是听不到的。
但徐沐苒是军人,听力自然比别人敏锐得多。
苏毅成脸色一沉,立刻追了出去:“沐苒姐,你听我解释,我的意思是”
但徐沐苒显然没有打算听他辩解:“毅成,我真的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。
所以之前你都是在伪装,对吗?”
苏毅成追了出去。
周瑾霖又说:“这五千块钱给你们有个条件,就是签下这份协议,以后永远不要来打扰我。”
这五千块钱,算是结束了这十八年的所有纠葛。
等到李玉娥签下这份协议,周瑾霖又补充了一句:“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情分,所以你们拿到这笔钱,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命去花。”
说完,他直接离开了。
周瑾霖一走,赌场成了他的第一站。
那地方的账单,因为积压了太多年头,通常得保存个三十年。
他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苏强十八年前在赌场挥霍的账单。
接着,他搜集了所有亲戚的联系方式,把账单一一发给他们,并且告诉他们:“苏志国夫妇的财产都被苏强独吞了!”
他不需要亲自动手,苏强自然会被亲戚们撕成碎片。
最好的办法,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。
至于那五千块钱,亲戚们自然会找出来,他们会认为苏家还藏着钱,拿不到钱他们就会争抢苏家的财产。
苏强现在已是奄奄一息,无力反抗,李玉娥一个女人也无力回天。
周瑾霖就是要让父母遭受的不公,全部还到他们身上。
如果正义来得太晚,他就要自己伸张正义。
周瑾霖做这些的时候,沈向莞就在旁边。
他想让沈向莞见识一下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,想让她明白,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小时候被欺负还默默忍受,那个善良的苏瑾霖了。
“沈向莞,你看清楚了吗?这才是真正的我。”
但沈向莞并不在意,只是说:“这样挺好,有仇必报,有怨必偿,总比过去受了委屈只会哭的瑾霖强多了。
人生短暂,所以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。”
周瑾霖听了这话,愣住了。
如果是徐沐苒,她可能会教训自己,说他们虽然不是你亲生父母,但毕竟养育了你十八年,你不应该这么做。
“你可以离开,但苏强已经快死了,李玉娥一个人留在世上。
他们做错事,自然会有报应。”
这正是徐沐苒会说的话。
周瑾霖办完这些事后,去了户籍处。
工作人员告诉他:“周瑾霖同志,不好意思。
我们处长今天不在,户口迁移的事得处长亲自审核,所以你的事今天恐怕办不了。”
周瑾霖当然明白,这是在敷衍他,于是他语气坚定:“告诉你们处长,就算今天见不到他,我明天还会再来。”
“如果他一直躲着我,我会向上级反映。
他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。”
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笑:“周瑾霖同志,大家都知道你上过大学。
但我们处长是真的有事,也不是故意躲你。
再说了,如果你真有本事,直接让长沙那边给你办户口迁移不就得了,何必自己跑回滨市来办?”
“我说啊,人不能忘本。
你改了姓就算了,现在还要把户口迁走。
你爸妈没说啥,但我作为长辈,也得好好教育你。
不管怎样,你的家在滨市,你上了大学应该想着怎么回报滨市,为家乡做贡献,而不是把户口迁到外地去。”
“还独立户口?这么多年你爸妈的辛苦,我们都看在眼里。
现在能供出一个大学生的家庭,哪个不是倾家荡产的,你爸妈对你真是尽心尽力。
我听说你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他们,真是太忘本了!”
“如果你现在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,磕几个头,说你错了,我就考虑考虑给处长打电话,让他回来给你盖章。”
周瑾霖听到这番话,忍不住笑了。
沈向莞也忍不住插嘴:“这位大哥,你这话说得挺逗的,我可没听说一个跑业务的能有多大能耐,还得让人跪地求饶。”
那名工作人员显然不打算放过周瑾霖。
他翘着腿坐在座位上,一脸轻蔑:“周瑾霖,你这态度,那你们就请便吧。”
“别在这里碍事。”
周瑾霖知道赵处长就在办公室里,于是说:“赵处长,如果你不处理这事,我可要一级一级上报你违反规定的行为了。”
话音刚落,门突然被撞开。
赵处长挺着大肚子,指着周瑾霖的鼻子大骂:“周瑾霖!你以为你是谁啊,别以为你读了几年书,现在有点成就就能威胁我。”
沈向莞觉得再争下去没意义,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。
沈向莞回来时,有人叫赵处长:“处长,电话。”
赵处长冷哼一声,说:“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,这里是滨市,还能让你们翻天不成?”
赵处长一边抱怨一边走进办公室:“谁这么会挑时间打电话,真是撞枪口上了。”
工作人员低头,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:“赵处长可是市里的大人物。”
大人物除了市长就是副市长,赵处长吓出一身冷汗,要是这话被领导听见,自己又得写检讨了。
没想到,打电话的竟然是市长。
“赵处长,我们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。
你滥用职权,这作风可有问题。”
市长一通训斥,按理说这种小事不至于惊动市长。
他突然想到沈向莞中途出去了一趟,能惊动市长的只能是她。
能一个电话打到市长那里,还能让市长出面的,这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,自己可得罪不起。
他紧张地对工作人员说:“你也不提前查查这人的身份,现在惹祸了吧。”
出门时,赵处长又换上笑脸:“瑾霖啊,刚才赵叔跟你闹着玩呢。
都怪你爸,非要我为难你,说要锻炼你的意志。”
说完,一脚踹向那个助纣为虐的工作人员:“没想到这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,敢这么欺负你。
放心,赵叔一定给你做主。”
周瑾霖不想和这种人多纠缠,拿到证明就离开了。
出门后,却看到徐沐苒在门外等着。
沈向莞愣了一下,看向周瑾霖,识趣地退到一边:“瑾霖,我有点渴,先去喝杯咖啡。”
徐沐苒快步走向周瑾霖:“瑾霖,我知道我以前忽略了你的感受,但我真的只是想让你们兄弟关系更亲近,我也没想到你们家会这样对你。”
周瑾霖看到徐沐苒和前世完全不同的态度,心想如果前世她也是这样,自己又何至于浪费了一生。
但前世爱她的周瑾霖已经死了。
周瑾霖瞧着她那充满歉意的眼神,只觉得反胃。
他心里刻着前世的点点滴滴。
这辈子,他只希望与她永不相遇,但她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,总在自己身边打转。
他毫不留情地直言:“徐沐苒,我解除婚约不是因为赌气,而是我真的对你没感觉。
和不喜欢的人勉强在一起,那真是度日如年。”
“所以,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悠了,你这样只会让我感到恶心。”
虽然这一世的徐沐苒并没有像前世那样伤害他,但他心知肚明。
老天给他重生的机会,是不想让他重蹈覆辙。
他和徐沐苒之间的感情,早在他自杀那天就已烟消云散。
他永远忘不了,那时自己心里的绝望有多深。
所以,徐沐苒,从此以后,我不想再见到你。
天空开始飘起细雨,有节奏地打在徐沐苒的脸上,带来一丝凉意,她心中却感到剧痛。
她曾以为周瑾霖和自己有婚约,不管怎样都不会离开自己。
直到真正失去了,她才懂得珍惜。
周瑾霖快步走进咖啡厅,沈向莞见他来了,便示意他坐下:“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卡布奇诺。”
周瑾霖坐下,端起咖啡,透过厚厚的玻璃窗,看着雨滴落在积水中,心情渐渐放松。
刚回到长沙,他就接到了苏强去世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,是李玉娥在怒斥:“周瑾霖!你真狠心!你给我们这五千块,就是为了让我们苏家的人争抢家产,现在你爸被逼死了,你现在高兴了吧?满意了吧?”
电话这头,周瑾霖的眼泪悄然滑落。
他没有回应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苏强这样的人,死有余辜!
周瑾霖永远忘不了,在苏家自己是如何小心翼翼,每天都想方设法讨好他们,只希望他们能分出一点点爱。
但最终,却被告知他们是逼死母亲的凶手。
所以,他只是以牙还牙。
周瑾霖哭着笑着,笑着哭着,或许是哭累了,那晚他睡得异常香甜。
梦中,他见到了妈妈,她穿着碎花长裙,笑容温柔,牵着他的小手在公园里放风筝。
玩累了,爸爸就高高举起他,带着他们一起去餐厅用餐。
多么美好的画面,可惜自己再也见不到了。
他心想,妈妈,虽然你已经离世,但希望现在的我不会让你失望。
第二天,周瑾霖照常去工作。
却发现沈向莞在楼下等他,她拉开车门:“走吧,给你买了早餐,今天我送你去上班。”
他点了点头,吃着豆浆油条,心想如果父母能看到现在的他,会不会也觉得他是个好儿子。
他从泥潭中走出,幸运的是,他摆脱了满身泥泞,成为了一个出色的成年人。
下班时,他想去路口买臭豆腐,路边突然冲出一个人影,手里拿着水果刀直冲他而来!
他被吓了一跳,抬头却看到苏毅成怒目而视,眼中充满了杀意!
周瑾霖刚回过神,水果刀已经逼近了他的额头。
他惊恐地大喊:“苏毅成!你这是疯了吗?现在可是法治时代!你这样会坐牢的!”
苏毅成却毫不在意,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:“坐牢又如何?我的生活早就被你毁了,如果不是你,我怎么会在学校被排挤、被嘲笑。
如果不是你,我怎么会家破人亡!如果不是你,苏家怎么会沦落至此,我要你偿命!”
周瑾霖看着他疯狂的样子,只能一边安抚他的情绪,一边留意是否有人经过。
但这个路口平时人迹罕至,他努力保持冷静:“我们之间的问题都能好好谈谈,你的人生还没完蛋,从小到大被宠爱的都是你。
你需要什么,我都可以给你。”
苏毅成却冷笑:“我已经一无所有了,如果不是你,站在沐苒姐身边的人应该是我,我会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大学生,我会是受人尊敬的人,我也会成为营长的丈夫。
没有你就好了。”
话音未落,水果刀再次迅猛地刺向自己,他只能紧紧抓住刀尖,刀尖狠狠地刺入周瑾霖的掌心,鲜血顺着手腕流下。
幸运的是,徐沐苒开车经过,及时救下了他。
苏毅成被制服后,还在大声叫嚣:“周瑾霖!你说你运气怎么这么好,要不是沐苒姐来,我早就杀了你了,我恨不得杀了你!”
徐沐苒看着面目狰狞的苏毅成,一时间有些恍惚。
她记忆中的他不是这样的,记忆中的他,是一个温和的人,对动物都很有爱心的弟弟。
现在却
她怒斥道:“苏毅成!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瑾霖他是你的哥哥!你爸妈的事与你无关,但他们也是自作自受,是他们害死了瑾霖的妈妈,霸占了他家的财产!”
“如果你还有点良心,就应该让你爸妈早点收手,而不是放任他们欺负你哥哥这么多年,自己最后装成一个无辜的小白兔!你这样才是最可恨的。”
周瑾霖稍微缓过来,对苏毅成说:“今天的事我会报警,苏毅成你是成年人了,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。”
徐沐苒看着周瑾霖手上满是鲜血,也知道刚才苏毅成是真的没打算对这位哥哥手下留情。
她拿出手帕,在周瑾霖的手上打了个结,命令下属:“送周瑾霖同志去医院,把苏毅成送到警察局。”
周瑾霖到了医院后,沈向莞接到消息赶来。
幸好只是手掌受伤,没什么大碍,沈向莞满脸心疼地看着他:“苏毅成真是下了狠手。”
周瑾霖却不以为意:“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命硬。”
他重生回来,可不想把命丢在这样的人手里。
以前他只以为苏毅成是被苏强和李玉娥影响的,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,孩子很难成长为一个有正确三观的人。
但他没想到,苏毅成也有这样的毒蝎心肠!
由于是穿透性伤害,周瑾霖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天,才被带到了警局进行笔录。
笔录结束后,他正打算回家休息,却被李玉娥截住了去路。
她突然跪倒在地,哀求道:“瑾霖,爸妈明白这些年对你有所亏欠,但至少没让你挨饿受冻,看在这点上,你就签署谅解书,饶了你弟弟吧。”
“你弟弟一时糊涂,犯了大错,我们这辈子没求过人,但他还没成家,若真要坐牢三年,他的一生就完了。
虽然你不是亲生的,但你俩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,所以,算我求你,饶了他吧。”
周瑾霖只觉得荒谬。
一直以来,不肯放过他的,正是他们。
周瑾霖稍作停顿,回答道:“李玉娥,你跪着也没用。
法律会制裁他,他成年了,也受过教育,他宁愿自毁前程也要拖我下水,我为何要饶他?”
李玉娥泪眼婆娑:“可我该怎么办呢,我就这一个儿子,他若坐牢,我们苏家就完了。
瑾霖,我求求你,求求你,饶了你弟弟吧。”
周瑾霖不愿再听,最终驾车离去。
最终,苏毅成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三年徒刑。
而李玉娥也因连续受刺激,沦为了拾荒的疯婆子。
周瑾霖偶尔在街上遇到她,她总是念叨:“我儿子可是大学生,他媳妇现在是营长!”
周瑾霖认为,让她这样活着比死更痛苦,因此也会偶尔‘施舍’,给她几个馒头,让她苟延残喘。
与此同时,在军属大院。
徐家父母看着未婚的女儿,只能干着急。
徐母轻声说:“沐苒,妈知道你心里一直有瑾霖。
但你们已经错过了,回不到过去了。
你得向前看,不能总活在回忆里。”
“不然你去相亲试试,有合适的就早点成家。”
徐父也放下筷子,附和道:“对啊,沐苒,爸知道你喜欢瑾霖,但他和我们家确实没缘分。
你也不能总把自己困在过去,都这么多年了。”
徐沐苒明白自己和周瑾霖已无可能。
这才答应道:“妈,你来安排吧。”
五天后,在时遇咖啡厅。
徐沐苒连着见了五个相亲对象都不满意,徐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:“沐苒,告诉妈,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。
这个不行,那个也不行。”
徐沐苒也说不上来哪里不行,只是觉得他们都没有周瑾霖好。
直到相亲半个月后,遇到了姜凯,他的眉眼和周瑾霖有几分相似。
他总是强调:“我找对象就一个条件,不能逼我放弃工作。”
“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。”
他专注工作的样子,和周瑾霖如出一辙。
直到这一刻,徐沐苒才意识到。
原来,她的择偶标准,有三分是照着他来的。
他们的发展速度惊人,姜凯全心投入工作,对她的感情并不深。
结婚前,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:“我父母对其他事情不太在意,我只希望我们结婚后能够相敬如宾。”
“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别人,但既然我们决定结婚,就应该清清白白。
我可以容忍你心里有别人,你也要理解我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工作上。
除此之外,我希望我们能扮演好各自的角色,不做出对不起家庭的事。”
徐沐苒点头同意。
她心里明白,自己不会再爱上其他人。
所以,与其浪费其他男人的时间,不如找一个不爱自己的人。
两个月后,她步入了婚姻的殿堂,邀请了周瑾霖。
然而,周瑾霖并未出席,只是托人送来了祝福:“祝新婚快乐,早生贵子。”
信的最后是:“愿我们今后永不相见。”
她读完信后,便将其撕毁,忙于和姜凯一起招待来宾。
当周瑾霖再次独立完成一个项目时。
学校校长与他进行了谈话:“周瑾霖同志,我们学校有两个出国的机会,你有兴趣吗?”
出国?
周瑾霖犹豫了片刻。
校长接着说:“我知道你很优秀,但我们也需要学习国外的技术,结合我们自己的技术,才能实现突破。
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。”
经过几天的思考,周瑾霖终于给了校长答复。
他决定出国,因为他觉得国内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。
沈向莞对此表示支持,在送他去机场的那天。
沈向莞犹豫了很久,最终决定向他表白。
“瑾霖,我有件事想告诉你。”
沈向莞紧握方向盘,声音颤抖着说:“其实我知道你是从另一个世界重生回来的。”
话音刚落,周瑾霖的瞳孔猛地一缩,惊讶地看着她。
沈向莞没给他说话的机会:“我知道你很惊讶,但现在请先听我说。”
“上一世,当我得知你去世的消息时,我感到非常震惊。
在我心中,你一直是那个即使遭受再多的委屈,也只是偷偷擦去眼泪,然后告诉我没事的人。
我总觉得你就像一个小太阳,即使经历了再大的风雨,最终仍能从乌云中露出笑容。”
“上一世,我曾多次去找你,但第一次去找你时,苏毅成告诉我你已经订婚了;第二次去找你时,我亲眼看到你结婚了,你满脸笑容,我想你是真的喜欢徐沐苒。
只要你幸福,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我都无所谓。”
“后来知道你过得不好,我想回来找你。
但一步之差,就听说你已经自杀了。
我很后悔,为什么当初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。”
“我一直觉得很后悔,直到这次重生回来,我意外发现你也是重生的,我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。”
“我知道你经历了上一世的一切,肯定不会再轻易爱上别人,我也从未期望你能喜欢上我,我只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你身边。”
“看着你翻越高山,跨越重重障碍,看着你直上青云,翱翔万里。”
“瑾霖,你做到了,你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,所以我祝你一路顺风,所遇皆如愿。”
车一停稳,我们就到了机场。
周瑾霖眼睛湿润了,他记得上辈子自己四处打听她的消息,听说她一心扑在事业上,终身未嫁。
他觉得自己没理由去打扰她的生活,于是断了联系。
没想到,竟然有人等了他半辈子。
他感激地对沈向莞说:“沈向莞,真的很感谢你。”
原来在我最低落,被世界遗弃的时候,还有人那么真心地爱过我。
他推开车门,又说了声:“对不起。”
很遗憾,我现在没法给你回应。
到了美国后,周瑾霖埋头苦学,短短两年就突破了国内的技术难题。
美国教授给他开了高薪,想让他留在美国。
他却说:“我来这儿,是为了报效祖国。”
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。
回到长沙那天,是秋天,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街道上,像铺了一层金色的余晖。
他没回家,而是在街角买了份臭豆腐。
边吃边在街上闲逛。
踩着满地的梧桐叶,发出沙沙的响声。
在街角偶遇徐沐苒,她一手提着菜,一手抱着孩子。
两人四目相对,都是惊讶。
周瑾霖冲她笑了笑,她也回以微笑。
然后两人朝相反方向走去,就像偶遇的陌生人,相视一笑后,各自继续人生,再无交集。
接着,他去了殡葬店买了一束白菊。
他父亲就是在长沙牺牲的,母亲也死在长沙。
后来苏强怕邻居说漏嘴,才把他们迁回滨市,所以他们的坟留在了长沙。
他去祭奠时,发现父母的坟前没有杂草,被打理得干干净净。
他一愣,管理员告诉他:“有个年轻姑娘,经常来打理。”
他把白菊放在母亲的坟前,祭奠完才准备回家。
又是两年没见沈向莞,在美国时,她经常发邮件给他,说说国内的事。
他也会看看,但很少回复。
到家时,沈向莞像以前一样,买了臭豆腐,在楼下等他。
他手里还有没吃完的臭豆腐。
隔着两世,周瑾霖心想,他找到了归属。
虽然重生时,他告诉自己,这一世只为自己活。
但知道沈向莞等了他两世,他觉得应该给自己,也给她一个机会。
于是他接过沈向莞手里的臭豆腐,说:“接风宴准备好了吗?”
沈向莞笑着点点头:“这两年我勤练厨艺,现在手艺不错,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。”
夕阳下,周瑾霖透过她的双眼,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周瑾霖笑了笑,说:“沈向莞,好久不见。”
“好久不见,瑾霖。”
沈向莞一直站在阳光里,等了他一生又一生。
周瑾霖顺着树影,一步步走向她。
他知道,这一步,也是走向自己的新生。
三年后,周瑾霖和沈向莞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,没有婚礼。
在玉龙雪山下,周瑾霖和沈向莞共同宣誓,一生不离不弃,忠贞不渝。
下山时,周瑾霖问沈向莞:“等了两辈子,值得吗?”
沈向莞紧紧握住他的手,语气坚定:“值得。”
周瑾霖再次抬头。
沈向莞眼中有山川河流,
而他历经艰辛,终于重生,与她重逢。
